第二日,八月二十四。清晨,銅陵縣下了一場暴雨。
“這鬼天氣,也忒冷了。”
秋尾天涼,暴雨如注,麻蓑鬥笠完全遮不住雨水,内裡的棉服早已濕透了,老黃年紀大了,有些吃不住這濕寒。
此刻他心裡還在想着,那姓陸的小孩兒,被京城的官差接走了沒?
那孩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舉手投足間的氣質,比縣令大人的公子哥都強上不少,又長得眉清目秀,端是難得的很。
隻是可惜了,家裡人犯了罪,聽說是聖上欽定的逃犯,抓回長安,終歸逃不了殺頭的命。
“下吧!下吧!霜降已過,再下,可就是雪了。”
老黃沒頭腦的嘟囔着。
天剛蒙蒙亮,他快步穿梭在雨幕中,這條路走了幾十年了,今日卻出奇的安靜。
“站住!幹什麼的!”
忽然,一聲大喝将他攔了下來。他擡頭一看,隻見大牢前已經圍滿了人,有縣衙的官差,有駐紮在附近的府兵,還有一些不知道來路的官兵。
他們配合着路障、拒馬,封住了整條街道。
老黃以為是押解陸繡的官差到了,便道:“兵老爺,小人是這縣牢裡的獄卒。”
“獄卒?”那士兵滿臉疑惑,于是回頭沖後面道:“不是說死光了嗎?”
朱縣尉聽到動靜,跑過來見到了老黃,便瞪大眼睛道:“黃老頭兒,你居然沒死?”
“朱大人何出此言?”老黃疑惑。
朱縣尉又問道:“你昨夜沒在牢裡?”
“回大人,家裡婆子病了,小人請了兩天假,昨夜在家。”
“原來如此。”朱縣尉苦笑點了點頭,道:“你也是命好,跟我進去吧。”
老黃跟在朱縣尉身後,穿過層層防衛,終于走了進去。衙役們正在清理昨晚的痕迹,大牢的牢門已經塌了。一道深深的裂紋,從門前的台階上一直延伸到街道上,看着甚是駭人。
更吓人的是滿地的屍體。猩紅的血随着雨水橫流,衙役們頭戴鬥笠,身披蓑衣,正蹚在血水裡搬擡屍體。
有些屍體實在太碎,隻能一股腦的裝進袋子裡。
“嘔……”
一具屍體的腦袋沒了半邊,米黃色的腦漿混在血水裡,讓衙役終是沒忍住,佝偻在一邊吐了起來。
這一聲“嘔!”,頓時猶如瘟疫傳染開來。
“去幫忙,去幫忙……嘔……”朱縣尉胃裡一陣翻湧,自顧朝牢裡面跑去。
牢裡已經收拾出來,昨夜死了太多人,剩下人都撒在外面幹活兒。此刻偌大的牢房,就隻剩下朱縣尉,以及孫師爺兩兄弟。
孫良源情況很嚴重,那把飛劍是他血祭的法器,現在劍斷了,他一直昏迷不醒。
“師爺,孫大人情況如何?”朱縣尉關切的問道。
孫師爺搖了搖頭,面色凄苦。孫良源是他一母所生的親大哥,亦是他最大的倚靠。若不是自己貪功,兄長也不至于此。
他懊悔不已,完全沒了往日的精氣神。
朱縣尉心裡卻在偷樂。縣令死了,下任縣令就在他們兩人之中。孫良源已廢,這縣令之位,孫師爺想搶怕也是有心無力。
“大人,大人”外面的士兵忽然冒冒失失的沖了進來。
“慌慌張張!”朱縣尉低聲呵斥:“天還沒塌下來!”
“不是……”士兵急切道:“大人,外面有人找縣令,拿的……拿的是武威軍的軍牌!”
“武威軍?!”朱縣尉大驚失色,失聲道:“秦王!”
武威軍常年駐守帝國南部,乃是帝國六大軍團之一。總部位于南雲道的天青城,主要是鎮守南方蠻族與諸多小國。
他們的長官,便是當朝第一大将—吳畏!也是最受寵的權臣。他還有一個身份,便是當今秦王的親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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