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蘭州已經十日有餘,大隊人馬一直沿着祁連山山腳下的官道往西北走,一路過來仿佛慢慢遠離了人世喧嚣,大型的城鎮已經絕迹,多是以驿站為據點慢慢聚集些人煙。慢慢地路上開始兩三日才見得到一個鎮子,那鎮子最多也就是百來戶人家,一條街上往往隻有一個旅店一個飯店,有的時候幹脆樓上旅店留下飯店,吃食上慢慢多了許多羊奶駝奶羊肉奶汆子之類的,衆人平日裡幹嚼馕餅腮幫子咬的生疼,碰到個鎮子總是忍不住要買些肉食之類的新鮮東西補充補充調劑一下口味,但是無論如何不管是吃的還是住的都随意了許多,主要是想要些好的店家也拿不出來。
于術不耐煩天天呆坐在馬車裡,經常和老爺插科打诨上一兩句就騎上馬獨自溜達,那花家弟弟即使一直被花钿嚴加管束,十次也能跟着跑個一兩次。這裡有大片的草場,現在芒種剛過,四下都是一派草長莺飛的景象,天格外的藍地也格外的廣,信馬由缰之時驚起草叢裡的野兔,于術就哈哈大笑着去追逐。他的腰間帶這個灰藍地的純面兒小包裹,花棘曾見他取出裡面的小工具,兩個怪模怪樣的黃銅樣子的叉子模樣的東西,兩個小叉子反扣着将搭扣扣緊鎖上一條牛筋,立刻成了一個彈弓,他曾經親眼看到于術随手撿個石頭一下子打死了一隻野兔。那天他們帶着野兔往回走的時候,有一隻野狗遠遠地跟着他們。他有些害怕便想讓于術再用那彈弓将它驚走。
于術看着他的眼睛,噗嗤一笑,說道:“花弟弟,那可不是野狗,是郊狼,是這草原上最常見的野獸,平日裡成群結隊,如果落了單跟隻雜毛狐狸一樣,不足為懼。你看它,右邊後腿奔走間有些無力,怕是隻受傷了的,要是它跟丢了隊伍還好,狼群最是團結不會輕易抛棄老幼殘疾,怕就怕它是争奪狼群首領失敗被趕了出來,那它就隻能靠自己了。像這樣,受了傷狩獵困難,又得不到同伴的幫助,它也活不了幾日,要麼活活餓死,要麼被其他猛獸給吃了,或者被人給打了,到底它那一身狼皮狼肉也是有些用處的。”
花棘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即使因為父親逝去家道中落不得不跟随姐姐遠走他鄉,心底的純良也還沒有完全泯滅,分明剛才還在求于術趕走它,現在隻眼淚汪汪的看着于術一聲不吭,明明一句話沒說,眼底卻好似在祈求于術不要再傷害它。于術看逗出了他的金豆子,便笑嘻嘻的解下馬背上拴着的野兔,遠遠朝着郊狼的方向扔了過去。那郊狼橙黃的眼睛一直緊緊盯着兩人,見有東西抛過來連忙閃避開,直到兩人騎上馬跑遠了才去撿了野兔吃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便宜,于術出來跑馬十次有八次都能碰上它遠遠跟在後面,連于術的馬也從之前每次見到它都猛打響鼻想沖過來賞它兩蹄子到現在徹底無視該幹嘛幹嘛。有的時候跑累了,于術便将馬随意扔到一邊自己吃草,找條小河脫了鞋襪便躺倒在一旁休憩,看着瓦藍的天空上不知是鷹還是隼的猛禽掠過,幸運的時候還能聽到遠遠傳來的鹿鳴聲,那郊狼便遠遠趴着不動,好似真的狗一般對人有了忠誠。草原上的小河多數都在厚厚的草葉子下面躲着,看着水量不大,聽說卻是那雪山融化的水,常年不斷絕,往下有的流入了青海湖有的一路向南彙入黃河,就是這些細細的涓流造就了眼前肥美的草場和繁華的河套。在草場下面也有層層疊疊的鮮血,那就是無定河邊的白骨也是無數春閨的夢中人。
那郊狼跟了于術半個月終于停下了腳步,車隊快到肅州衛了,村莊和城鎮變得密集起來,這些喧嚣都讓它緊張不已。那天晚上,于術照例吃完晚飯便又牽了馬出門溜溜食,雖然仍然是住在野外,但因為大家都曉得盤過一段山路肅州衛就會近在眼前,連日裡緊繃的心都放松許多。隔着皮家車隊不遠的地方,那些行商們都聚在篝火前暢聊,就算誰天南海北的胡侃也不怕被人拆穿,反正多的是萍水相逢,除了一些少量的伢頭是和于術他們一同從廣平府出發來到這裡的能讓人有些面熟,多數隻是短途依附在車隊,到了路上的某個城鎮便默默離開,緣分于這些人而言不過是這一次的萍水相逢,下次還能不能再見全靠天意。
于術揚鞭快馬疾馳了一盞茶的時間便将篝火和車隊遠遠抛在了身後,他牽着馬随意的四下走動。今晚是個滿月,那銀輝如傳說中的帝流漿豪爽的潑灑四方,團團繁星也毫不遜色正争先恐後的閃爍個不停,偶爾還能看到一顆流星遠遠掃過,留下一條白練橫貫夜空,遠方的祁連山在月夜裡好像一座卧倒的神祇,讓人望之便心生向往。
祁連不斷雪峰綿,西興一路少炊煙。山低雲素無顔色,地闊石碣短水源。
一首詩便脫口而出,于術發現自己居然還念了出來,不由自己笑了笑。這首詩也不知道誰寫的,于術無聊下看了也就記住了,可于術這大半個月日日見到這般景象,感觸不由更深。寡淡的詩面下面的每個字都變得真實起來,在連綿不絕的雪山的映稱下天更高遠地更遠,無邊無際的草海讓人一不小心便迷失其中。見天地之廣闊,明人生之渺小。還沒等他感觸更多,不遠處的草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于術轉過頭正看到那隻郊狼眼神無辜的望過來,心底一陣無奈,一下子翻身上馬,口中呼喝一聲。這裡離人還是太近,要走更遠一點才行,又跑了兩刻鐘,于術才緊了緊缰繩。這裡有一些小小的土包,那下面便是野兔山鼠甚至是狐狸的巢穴。仔細找了一圈,看到有兩個拳頭大小的洞口處有些濕潤的泥土,又在旁邊翻找了一下,用幾個泥團将附近差不多的洞口都堵住後,于術取出随身攜帶的火折子,現在正是夏日枯枝雜草都尋摸不到,勉強找到幾個枯草根用小包裡的棉花團點着了,稍等片刻将還燃着的火團丢進了洞裡,剩下的就靜靜等着就好。慢慢的,洞口裡開始冒出青煙,不多時,于術便眼看着一個小黑影子從洞裡蹿了出去,一旁等待的郊狼自會去追逐,這是這幾天一人一狼勉強培養起來的默契。片刻,不遠處的草叢裡一顆狼頭冒了出來,它整個身子鑽出來,明顯比初次見面時圓潤了許多,它左右跺了幾步又伏低身子,顯然還沒吃飽想讓于術再故技重施一番。
這次于術卻沒如它的願,走過去将一旁悠閑吃草的馬牽了過來翻身上去,走之前望着偏頭看他的郊狼,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說到:“狼兄,明日怕是要早起趕路确保城門落鎖前順利抵達肅州邊城,今夜就不幫你捕獵啦。明日起,你我就要各奔天涯,以後你可要離人遠遠地,别以為人人都似我這般心善,不然小心你這身皮子。”說完,一夾馬肚迎着夜空中的幾聲夜枭啼鳴,向駐地奔去。
肅州衛設立當初隻是個小小的軍防所,後面先皇打敗鞑靼人之後,特立成衛,經過幾十年的經營已經變成了隔絕鞑靼和蒙古的重要邊防要塞,曾經就任肅州都督的就有當今響當當的實權人物龔太師,聽說他就是靠着肅州任上的卓越政績而入了皇上的眼,得以入閣拜相。肅州城有半邊緊緊挨着一段山崖成了天然的屏障,那裡還有有一段長城馳道,現在的肅州城城牆便與之相連,也就是說,如真的發生什麼外敵入侵的事,軍士們大可順着城樓一路奔馬至長城,在那裡點燃烽火昭告四方,陝西行都司和涼州衛也能順着長城朝發夕至,是以經過一代代人的努力,當今的肅州城黃冊顯示已有登記在冊的民戶多達二十萬,這還是刨開了戍邊的軍戶來算的,否則怕是往來人口已達百萬之巨。皮家二爺皮德遠便是在此地經營肅州馬場,至今已經十年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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