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劫雲已經超過了薛妄柳任意見過的劫雲大小。
灰黑的雲層被若隐若現的閃電照亮,雷劫帶來的壓抑感叫院子裡的丁紅伸頭叫了一聲。薛妄柳眉頭皺了皺,伸手在空中一劃,一柄通體冰藍的劍出現在他的手上。
世間第一快劍沁霜,同它的主人一樣,與别的靈劍相比它短了一些,劍刃也窄一些。
薛妄柳拿着它挽了個劍花,原本盛夏空氣中風雨來前的悶熱頓時消散了許多,燥熱的溫度也漸漸降了下來。
徐吉慶抱着自己的書匆匆往屋裡走,一擡頭卻發現薛妄柳站在屋頂,手上還拿着一柄劍,他頓時停下腳步擡頭問:“你在上面幹什麼?”
薛妄柳看他:“劫雲太大了,幫忙渡雷劫。”
“……慈母多敗兒!築基雷劫是你幫忙頂過去的,金丹雷劫也是你能幫忙的?”徐吉慶真的跳腳了,“金丹雷劫是給他鍛體重塑肉身的!他眼睛能不能看見就看這一遭了!你給擋了算什麼事啊!”
薛妄柳一頓,覺得徐吉慶說得很有道理,自己這兩年對念殊确實有些溺愛,上次築基雷劫就是自己給擋了過去,沒叫那雷動念殊一根指頭,現在的金丹雷劫确實不該自己來。
徐吉慶見他站在屋頂上沒動,以為他不肯定,跺了跺腳手上的書也不管了,直接扔進了亭子裡,飛身到薛妄柳身邊道:“前輩,我懂你老來得徒不容易,但是金丹雷劫你确實不應該插手了,不是你說孩子的教育是帶他學,不是幫他學嗎?”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我身上有天材地寶,熬成鍛體湯藥叫他泡上九九八十一日,效果同金丹雷劫也是一樣。”薛妄柳道。
徐吉慶疑惑看他:“那你等念殊渡過雷劫了,再給他用,豈不是強上加強?”
好像也有道理,但是這麼大的金丹雷劫,萬一把念殊劈死了,自己豈不是完蛋?薛妄柳越想越糾結,就聽見一聲歎息。
念殊的聲音遠遠傳來:“師尊不必擔心,弟子不怕。本是我應該做的事情,怎可讓師尊代勞,還請師尊去一旁休息,念殊速速就來。”
孩子是好孩子,但是薛妄柳還是不放心,但他還沒來及說話,就覺得手腕一緊,直接被徐吉慶拉着從屋頂上跳了下去。
“這五年來,念殊天天早起打拳爬山又練棍,身體素質絕對沒問題。你要真的擔心,大不了你就等念殊撐不住了再出手。”徐吉慶道。
薛妄柳:“萬一來不及,他被劈死了呢?”
徐吉慶頓了頓,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轉頭看向薛妄柳道:“怎麼我渡金丹雷劫的時候,前輩沒有這麼關心我呢?”
“廢話,你又不是我徒弟。”薛妄柳無情戳穿,“而且你金丹雷劫之後躺在床上哼唧了半個月,不是我端茶倒水?做鬼要講良心,不然下輩子是會投胎去做畜生的。”
兩個人鬥了幾句,突然天空中一聲雷響,霹靂自天上而下直接打在了萬歲齋上,炸飛了琉璃房頂,直直打在了盤腿而坐的念殊身上。
一瞬間,他身上的衣服化作飛灰,臉上蒙着眼的綢帶也裂成幾段掉落在了地上。
一道雷劫下,數道雷劫下,念殊整個人被電光籠罩,叫外面的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身體被雷電淬煉的疼痛叫念殊緊皺起眉頭,自他到師尊身邊以來,就再也沒有受過這樣的苦楚。
不管身體疼痛,就連身體的靈氣也被這雷劫攪得亂七八糟,小腹丹田處的靈力翻湧,原本好好的築基靈台現在也變得支離破碎。
又是兩道劫雷一齊劈下,一股血味湧上喉嚨,念殊終于忍耐不住,吐出一口鮮血來。血吐出來後倒舒坦了不少,他呼出一口氣,保持着靈力在身體經脈中遊走,口中念念有詞,開始背誦這些年他聽過的經,抄過的書。
雷聲隆隆,人聲呢喃,念殊手上的念珠法寶也崩斷,珠子散落了一地。念殊轉動珠子的手卻沒有停,他閉着眼口中誦念着經書,隻覺得那劫雷劈在身上,不再那麼疼了。
耳邊的雷聲還在,但念殊卻已經沉浸在自己的誦念之中。
須菩提,于意雲何重複了上百遍,念殊漸漸忘了自己還在渡雷劫,仿佛是自己真的在佛堂裡,坐在佛祖面前,檀木佛香萦繞身側,耳畔木魚聲響。
而他仰頭去看那看不見的佛,聽他用遙遠但又無調之音告誡衆菩提弟子,應該如何。
念殊認真聽這缥缈又遙遠的聲音,耳熟無比,似乎自己已經在這佛祖膝下坐了上百年上千年,已經與身下這蒲團化為一體,終身隻聽佛語。
可漸漸的,他覺得這聲音有些不對,原本的熟悉感漸漸淡去,他回想這短短二十載人生裡并未聽過這樣的聲音,所謂熟悉之感,不過是虛幻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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