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稍微坐起來,捋起襯衣袖子,翻過手腕,遞到缪尋手裡。他已經是三十歲的人,不管多大的場面,從未怯過場,怕過人,被缪尋的手指攏住腕口時,卻緊張地心髒砰跳。
“貓”歪着頭,低頭端詳了一會……上嘴就咬,嗷嗚!
一口白牙扣在手腕上,啃出深深的印子。“貓”咬得時候,悄悄擡眼瞧着男人的反應,薛放嘶嘶呼着氣,沒有一點縮回手的意思。
小尖牙戳破了一點,一兩滴血珠擠出來,被貓舌頭舔走,他抿着嘴唇擡起頭,神色倨傲睥睨着徽記上的牙印,仿佛大發慈悲,給人類蓋了個“領地”的戳印。
腕口是神經集束地,薛放手腳都熱起來,“缪尋……”
“哼……”缪尋灌下整瓶酒,放任自己醉倒在薛放身上,下巴抵着男人胸口,諧谑地看着向導紅到滴血的耳垂,“嘻嘻……”笑了出來。
好鹹啊……還在發抖……
這麼害怕嗎?
于是他嘴唇一松,哼哼着發問:
“咕哩叽踏卡昆?”
“啊?”薛放想了三秒鐘沒分辨出這是哪國語,“你剛說什麼……你會,說話!”
“貓”蹙了下眉心,覺得他沒懂,呼着酒氣又問一遍:“咔醬唔呐多?”
兩次的發音都不一樣。音色沙啞,含混不清,根本聽不出原本的聲線,像封閉許久的窗戶,灰塵滿滿,被推開時粗澀響動。
薛放想到了什麼,呼吸急促,攥緊了床單。
這是運動性失語症。
世界上的語言障礙者有兩種,一種天生聾啞,因為聽不見而錯失語言學習機會,成為啞巴。另一種,是運動性失語症,聽得懂,也寫得出,但大腦額葉損傷,中樞神經紊亂,即便發得出聲音,也是破碎混亂的音節。
缪尋可以發出聲音,可他說出的“語言”混亂不堪,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能聽懂。
所以他索性閉緊嘴巴,不開口了。
然而今天,他用一瓶酒灌醉了自己,丢了終端,沒有東西打字,又迫切想表達情緒,就忘記自己不該在他人面前說話,趴在薛放身上,用很久不用的唇舌,唧唧咕咕說一些沒有意義的字句。
說話是人的本能。
想表達自己,想對他人傾訴,唇齒碰撞發音,耳蝸共鳴接收,是最直白最敏感也最迫切的需求。
有人說,語言是用來交流的橋。
缪尋的橋是斷裂的。橋上,隻站着他一個人,不論怎麼等,永遠不會有人登上橋的另一端。
沒有人和他共鳴。沒有人,聽懂他,回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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