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公堂之上,楊氏一襲孝衣,跪服于地,泣不成聲。
段然高居主位之上,身側,一邊是被段然欽點為典獄以審理楊氏案件的劉全,一邊是将案件呈報上來的文登縣典史于嘉。
劉全先死宣讀了此前楊氏曾簽字畫押的口供。
“于典史,這案子,文登縣是如何判的?”
面對段然的明知故問,于嘉側過身來拱了拱手道:“回禀大人,《夏律·賊盜篇》有言,諸謀殺人已傷者,當判絞刑。”
“不錯。”段然撫摸着案上的醒木道:“是有此明律。”
劉全卻從位置上站起來,朝段然行了一禮,随後看向于嘉:“當初楊氏在傷人之後,就直接去了文登縣衙,敢問這位于先生,劉某說得可對?”
“是這樣的。”
見于嘉答得幹脆,劉全立刻開口反問:“于先生沒有異議的話,那楊氏就該是自首才對,可文登縣的文書上,為何沒有此事呢?”随後,他将自己桌上的一封文書呈給段然。
“有這樣的事情?”段然接過文書,細細地讀了即便後,便扭頭看向于嘉:“于典史,确實沒有。”
于嘉頓時有些慌張,見劉全就要繼續發難,段然卻擺了擺手:“算了,劉全你先坐回去。”
段然提起筆在紙上寫了幾行字後,接着說道:“都是同僚,許是遺忘了,添上就是,不必苛責。既然楊氏有自首行徑,便按《名例律》所言,案問欲舉,罪減一等,判個刺配吧。”
“遺忘了?”劉全怒不可遏,指着對面的于嘉罵道:“事關人命,一句遺忘就能搪塞過去嗎,隻是不知道這位于典史這些年都還忘了多少事情!”
正當段然要出言安撫之時,于嘉緩緩站起身來,語調平靜,朝二人分别拱了拱手:“段大人,劉典獄。”
“兇案是發生在中午,随後孫家人帶着何開去就醫,楊氏來縣衙投案,由于案子頗大,小人不敢擅下定論,這才去文州部,以作咨詢。因此文中多是闡述案情經過,在楊氏自首的問題上,确實語焉不詳,這是卑職的疏忽,卑職願意領罰。”
“隻是那公文,并非文登縣的正式簽判,隻是在下以私人名義,就此案咨詢前任典獄張巧而已,這位劉先生頂替了張先生的職位後,許是把這私信當成我文登縣的公函了。請大人再仔細看看,那文上除了本人私印以外,并無縣部諸位大人的簽押。”
段然神色一驚,卻見那紙上确實如于嘉所說,隻有他本人私印,陳浩忽然從後堂蹿了出來,對段然耳語道:“登州大獄收到的許多公函都是如此,文件之上隻有各縣典獄私印,一來是為了胥吏們繞過正官而互相勾結,二來就是要防備這一天。”
說完之後,陳浩便直接站在段然身側,目光緊盯着于嘉,而于嘉也在看陳浩。
“不過大人,卑職以為,此時再糾結那封私信不放未免有些不妥。先前卑職所言,案發後楊氏第一時間來到縣衙投案,有了楊氏的口供,卑職才會以‘謀殺已傷’的罪名去信咨詢張典獄。”
“而何開與孫家,人命危急,因此無法第一時間報案。孫家人來縣衙,已經是第二天了,并且出示了九月份楊氏父親楊永才以二十兩銀子的價格,将其許給何開做妾的契約。”
“卑職以為,有此契約,案情便有了新的變化,謀殺親夫,犯的是十惡中的‘不睦’之罪,該當以斬首論處,遇赦不赦,至于是否自首,更是無關緊要了。”
此話一出,跪在地上啜泣的楊氏當即嚎叫起來,指着于嘉喊道:“大人,他講假話,他講假話!”
段然見此,也正好可以從與于嘉的辯論中脫身,手中醒木一拍,朝堂下喝道:“住嘴!”
“把何開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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