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欲曉磕完頭起來,心裡突然一動,轉頭向右後方望去。右後方的柏樹下有兩個年輕男人,他們互不認識,但一直望着同一個方向。翟欲曉的眼淚突然就憋不住了。她輕輕扯了扯柴簌簌,哽咽着說“姐你往後看”。柴簌簌眼紅紅地茫茫然回頭,瞬時也哭成狗。
是悄悄跟來的林普和張羅。
柴彤和翟輕舟要在西城留宿陪伴毛惠君,林普便載着翟欲曉先回。太陽西沉,正是晚飯時間,翟欲曉卻沒什麼特别想吃的。林普在路邊停車外帶了重口的燒烤,再拎兩瓶她最喜歡的本地汽水兒,然後車輪一轉,去了附近正籌劃要建植物園的一個荒坡。
夕陽綴在前方大道上,林普繞開地上一塊倒下的廣告牌,微微側頭,被翟欲曉喂了一口橘子味兒汽水兒。他将車最後停在柏油路和泥土路的交界處,熄火關空調,再降下兩側車窗,慢吞吞解開了燒烤袋子。
“你臉怎麼了?”翟欲曉突然問。
“茶杯的瓷片崩了下,一點兒擦傷,就快好了。”林普說。“烤鱿魚和烤玉米你先吃哪個?”
翟欲曉輕輕搓了搓他的臉,叮囑他“下回注意些”,她頓了頓,下巴向着烤鱿魚的方向輕輕一點。
“我表弟麟麟小時候生病需要配型捐幹細胞的事兒你記得嗎?”翟欲曉突然問,她沒等林普回答,便繼續說,“我以前偷聽過我媽和卷兒媽的聊天,過程有一點點曲折,映射出來的我姥姥姥爺的态度讓人有些難受。其實我小時候偶爾去我舅舅家住,也并不是不能感受到那種細微的差别對待。但我盡可能地都忽略。我爸爸說,生活就是糖裡裹着屎,人人都這樣。”
“但是今天在墓地裡磕頭的時候,我腦子裡隻剩下小時候我姥爺給我餅幹的畫面。簌簌不在跟前,麟麟那時還沒出生,我姥爺穿着上下四個兜兒的老式夾克,叫着我的名字,臉上的褶子都笑沒了……這些年那些沒法宣之于口的隔閡都不見了,因為人都沒有了,什麼也就都沒有意義了。”
翟欲曉表情茫然地絮叨着,沒有意識到叫眼淚糊了一臉。她第一回感受到“永别”。“永别”就是“姥爺”這個稱呼以後再也沒有人應了,直到她自己的生命也走到終章。
林普左手托着她的下巴,右手抓着紙巾,不嫌棄地一點一點揩幹淨她的眼淚和鼻涕。他與翟欲曉之間,通透善言的向來不是他,所以他也就沒有費勁兒地亂說什麼。這種事情其實說什麼都顯得不痛不癢。
“啊,不說了不說了。”翟欲曉抓過林普手裡的紙巾擤了把鼻涕。
西城柴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柴續在墓地見到張羅,回家火冒三丈,點着柴簌簌的額頭質問她到底什麼情況。柴簌簌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他起争執,說以後再解釋,扭頭便要出門。
柴續霸道脾氣哪允許她出門,他直覺自己被兩個年輕人愚弄了,厲聲喝她“把話說清楚”,同時一腳踹向之前擺放供品的小方桌。也是趕上寸勁兒了,小方桌向前一蹿,斜着撞向柴簌簌的膝蓋彎裡,柴簌簌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上。
“爸你幹什麼?!”柴麟麟叫道。
“柴續你想幹什麼?!”柴彤瞪起了眼睛。
半個小時前,翟輕舟載着毛惠君跟梁燕清出門去給一個姑奶送黑布了——給仍在世的五服以内的長輩送塊三尺三寸的黑布,是大都本地的白事規矩之一。他們看出柴續自打從墓地回來就憋着火,是特地把這兩個人留下來的。
柴續接連聽到兩聲呵斥,且一聲還是來自不孝兒子的,面色愈加鐵青。他絕不是故意踹倒柴簌簌的,但也絕不可能道歉。
“你們倒是問問她,我踹這一腳她該不該!柴簌簌,你可真是我親閨女!我這些年忙前忙後請出去多少煙酒?給你組了多少相親局?!老趙的海歸侄子,老孫媳婦家的高管表弟,老周律所年輕有為的律師……你嫌這嫌那地一個一個地給拒了。行,我不能按頭逼你嫁給他們是不是?我閨女眼光高也不是壞事兒對不對?結果你就是這麼把我當猴兒耍呢?!你可别他媽跟我說,他就是巧合出現在你爺爺墓地附近的?!我能養出兩個大學生我沒那麼缺心眼兒!”
——柴麟麟八月初收到本地一所普通二本的錄取通知書,此時剛剛熬過大一為期兩周的軍訓。
柴簌簌把着柴麟麟的胳膊起來,她叫了聲“姑姑”,阻止了柴彤跟柴續對噴,轉頭面對暴跳如雷的柴續,冷靜地說:“我隻是想給你時間緩和下爺爺去世的情緒,沒想再編瞎話,因為你不能再浪費我的時間了爸爸。”
“事實上,我跟張羅隻分開了二十六天,就是他剛去藏區支教的前二十六天。我假借出差輾轉找到了他。哦,有件事情得告訴你,他去支教的地方太偏了,有一截山路不通車,我翻山的時候差點被人拖到山坳裡強丨奸了。總之,我找到了他。我們這些年一直在一起——到死也都會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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