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屬于商冬青的靈魂還在祭台上叫嚣,可抟轉似乎因為殷文動作的停滞,沒有絲毫運轉的痕迹。哪怕那些分身巫祝吟唱的聲音再大,得到的回應也隻是宗鳴身上掉落的殘片,雷雲在月影旁邊浮動,下一瞬恐怕就要垂降下來。
曼陀羅已經消解掉荀非雨大半的血肉,他無力趕到江逝水身邊,隻能看着又一個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那一瞬的恐懼和怒火讓天狗一聲長嚎,月神似乎也打破了自己的規則,柔和的月光懸垂下來,點點彌補荀非雨身上的傷處。銀灰狼犬沖破灰霧,叼住半空中的嶽夏衍朝湖畔扔去,它怒目低吼,一頭撞向寒冰祭壇。
被鬼手托舉的祭台開始搖晃,殷文卻始終跪坐其上,望着商冬青的靈魂久久不語。自主攻擊的鬼手舉起骨刃紮向荀非雨的身軀,卻被天狗靈活地避開,他嚎叫着沖撞祭台,要将這個已經走火入魔的神祗從神壇上拉下來:“殷文……你睜開眼睛看看,讓你站上祭壇的到底是什麼!”
鬼手托舉才能讓殷文與宗鳴平視,把人推到神的位置,托舉的始終都是人。狗群沖入湖水之中,哪怕被鬼手拖下水,也化作犬鬼撕咬着祭壇的支柱。鬼魂不斷地哀嚎,它們高舉起自己的手,攀上祭壇向前揮舞,手上出現了眼睛,又浮現出成千上萬張嘴。
東面的天際線終于在天狗止不住的沖撞下泛起了一陣白光,而東面的寺廟中一聲渾厚的铮鳴似乎驅走了哀嚎中多餘的聲音。殷文擡起失神的雙目,看向逐漸退去的大雨,他終于聽清了哀嚎中的話語。
神啊,救救我們吧。
神啊,我們到底有什麼錯呢?
神啊,我們到底要做什麼才能讓你滿意呢?
這些話,當自己是人的時候,分明也是說過的。千年前他跪在祭壇上叩問蒼天,問這彌天大霧為什麼非要取人性命才肯降下福祉,問這老天為什麼要奪走那些祭品的性命。那個會原諒他人,會被人尊崇的殷文似乎從被淩遲處死的那一刻就已經死去了,那位白衣的神明也産生了變化,他的神心,一早就被灰霧污濁。
殷文低頭看向自己的胸腔,裡面的神心脆如琉璃,卻看不出有任何被腐蝕的痕迹,他不敢相信似的看着宗鳴,可他竟無法從灰霧中讀出任何東西。宗鳴微微一愣,看向自己的右手,低頭寡淡地笑:“白澤說,殷文是一個好神,殷文能為人做到更多的事,比所有非人的神祗,都更能理解人類,所以……殷文的神心就算被濃霧污濁,也要讓他存在久一些。”
因為這一份願望,白澤償付了巨大的代價。它以為自己替人類留下了火種,卻不曾想過這位最接近人的神祗,身上那屬于人的痕迹從未被抹去。宗鳴化作一片霧,轉瞬之間就出現在了殷文面前,他悲哀地笑着:“你後悔……我也後悔了。”
破碎的身形擋不住初升的朝陽,寒冰正在融化,從宗鳴身體的裂隙中,殷文接住了那溫暖的陽光。他仰頭怔怔望着宗鳴,慘然一笑,輕聲問:“你在後悔什麼呢?”
宗鳴身體的斷裂停止了,他看了殷文一眼,眼角微抽,竟然流出了一滴淚:“我……後悔讓你成為了神。在,那時候,死去……殷文,還是殷文,不是,那個會被……欲望消解的神。”
咔嚓數聲,寒冰祭壇四分五裂,惡鬼将畏光的鬼魂吞噬,在陽光中燒灼嚎叫。殷文望着遠處湖畔上的嶽夏衍,回頭看向日光中的宗鳴,他的身形修補的速度越來越慢,背後的都市中似乎已經死去了很多人。自己手中的靈魂是一個殺人犯,過去也是重罪之人,他卻愚蠢到為了自己那虛無缥缈的意義,斷送了許多無辜者的壽命。
明明曾經是人,卻完全忘了,忘了自己和那些人也是同類,曾經虔誠地跪在灰霧面前。
“讓你承受這麼大代價的人,竟然不是我。”殷文黯淡地笑着,“舊友,不管你是否相信……我的目的裡也真的包含了給你一個解脫。”
看着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人說神的一年就是人類的一天,但其實不然。神的一年,還是要熬過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都有故人去世,每一天都能看到新的悲傷,新的罪惡,迎來新的際遇和離别。每一天,都是這樣。久而久之,想要留住些什麼的想法,也變成了自己想要一個結束。
“我以為你也這樣想。”
“……”
“我以為我們曾是摯友,原來我始終,最了解我自己。”
沒有等宗鳴說出那句話,殷文以骨刃擊碎了自己的神心。祭壇自濃霧中重新凝聚,神語飛速變動,擰轉湖水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宗鳴被沖過來的天狗叼住,跌回湖畔。殷文的姿态在天空中燒灼,嶽夏衍怔怔地看着,看着神祗以自己的鮮血迅速寫出一排又一排的神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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