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彥一時被他看得有些臉紅——她覺得這不怪她定力不夠強,被那樣一雙眼睛注視着,恐怕是塊石頭也要動情的。
何況她還不是什麼不解風情的石頭,她隻是個剛過十八歲的女孩。
她心髒跳得很快,砰砰,砰砰,聲音大到快被别人聽見。
她來不及問這男生叫什麼名字,就轉身飛快離開了,留下一句“那我們過後再聯系”。
*
當夜,下鋪舍友悄悄向季銘義打聽:“哎哥們兒,今天送你到宿舍樓下那女生,你認識?”
“不認識,”季銘義如實回答,“她怎麼了?”
“沒怎麼,就随便問問。”舍友說:“那人背景不一般。”
季銘義這才一擡眼:“什麼背景?”
舍友說了B市兩個職位的名字,“是她爺爺和叔父。她爸做跨國生意的,家裡有錢有權有人脈,來頭不小,剛看你們一直聊天,還以為你和她挺熟。”
季銘義配合道:“噢,這麼厲害。”
舍友冷哼一聲:“那可不,要麼為什麼咱們搬行李累成狗,人家雲淡風輕地擱涼傘下喝汽水啊?她宿舍早就在入學前安排好了,哪間、幾号床都是自己挑的,輔導員明顯上趕着要巴結人家呢。”
季銘義仰躺在宿舍床上,曲起一條胳膊枕在腦袋下面,腦子裡浮現過陽光下少女羞紅的臉,冷靜地想,有錢有權有人脈,多好啊,聽起來又那麼遠,靠他自己就算拼死拼活一輩子也過不上那樣的生活。即使他皮囊不錯,也還算聰明,能考入中國最高學府,順利畢業的話還會有份很不錯的工作。但也僅此而已。
有的出生就在羅馬,他憑什麼要死在通向羅馬的道路上?
得到她,不,準确來說,是得到她擁有的一切……這個似乎不難。
讓她愛上他就好。
黑夜裡,季銘義彎起唇角笑了笑。
他勢在必得。
*
自那以後,季銘義便有意接近陸雪彥。
他早留意到陸雪彥對自己是有好感的,于是這份接近就變得更容易起來。軍訓過後,他每日在女生宿舍樓下扶輛自行車,兩條長腿在地面上一撐,等着陸雪彥下樓,兩人再一同去教室。自行車在那時算是很稀罕的物件,一位國企上班的普通工人每月工資三十左右,而一輛自行車要将近二百塊,即便不吃不喝也要花半年工資才能買到。季銘義自然消費不起,他一個每天隻肯花六分錢在食堂買兩個饅頭當作一天夥食的人,哪來的錢去買奢侈品。隻不過H大占地寬廣開闊,從宿舍到教學區非常遠,陸雪彥便買了一輛自行車,但她不會騎,總讓季銘義載她。季銘義當然看得出來女孩的這些小心思,欣然應允了。她便悄悄在行駛途中攬住他的腰,自然而然地将頭抵在對方後背上。
季銘義騎車很穩,偶爾會聽見風聲裡夾雜着陸雪彥輕輕哼的歌。
當時大學生之間還時興寫詩送人。文采不錯的自己原創,自己實在憋不出來就謄抄詩集裡現成句子,男生宿舍裡寫字唯一能拿出手的人隻有季銘義了,常常接給人抄情書的活兒。某天他替舍友謄寫過後,索性又重新拿了張信紙抄下一份送給了陸雪彥。其實詩是什麼内容季銘義壓根沒細看,無非一些纏綿悱恻的情愛之詞,他借花獻佛罷了。
收到情詩的陸雪彥異常歡躍,雙眼晶晶亮,慎重仔細地把那頁薄薄的紙夾進日記本裡。
……還真是好哄,他想。
季銘義敷衍地沖她笑笑,心裡卻怎麼也舒坦不起來,一直像被什麼東西硌着——盡管一份抄來的詩就能把這女孩哄得團團轉,可越與陸雪彥接觸,他便愈發自卑。
自卑如影随形,與生俱來,怎麼也抑制不住。
比如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不是隻有他拼命地省吃儉用、從小到大什麼地方都沒去過。
比如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其他人睡前的娛樂活動是在被窩裡聽磁帶錄音機或随身聽。
比如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别人會在周末翻牆出校去跳迪斯科和燙發。
比如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他曾經引以為傲的成績什麼也不是,第一次聽外教全英授課時,沒一個單詞能聽懂,他全程深埋着頭,指甲死死嵌進掌心,喉嚨發緊。
聽不懂,更說不出。
陸雪彥輕輕地在桌下捏捏他的手指,小聲告訴他:“銘義,老師叫你回答問題。”
季銘義不敢擡頭,不敢起身,不敢說話。
為什麼會這樣,明明他已經離開了讓他擡不起頭的家鄉,怎麼又被困在另一個籠子裡,他在裡面像隻困獸,更加落魄,更加難堪。
“抱歉教授,他今天喉嚨痛,這題我替他答。”陸雪彥便站起來,用一口流利的沒有任何口音的英語向教授解釋着,又完完整整地回答了對方的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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