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女兒瞳滾睫閃,并不言語,神色一動一凝之間,惹得眉彎新月,弧齒見玉,崔員外愈看愈是得意,這一副原先在閨中也不見的嬌滴滴,怎會不叫那甄家公子哥兒動心,怪道那日還與蘇家那小子在衙門為自家女兒争起風,一說起那甄家少爺,語氣又是略一猶豫,摸了手邊杯蓋道:“可就是聽說惹了什麼孽債,好端端一張臉給人割了,我與你母親本是屬意,但如今……真是為難得很啊,就是不曉得女兒是怎麼看,你若不應允,爹爹也絕不勉強,惡疤醜臉的人,再好的家世,爹爹打心眼兒裡也是瞧不大起哇。咱們崔家尚有不少義氣世交,你那幾名世伯膝下皆有與你同齡的好兒子,趁你與那甄家少爺尚無瓜葛,爹爹先予你好好另排一門好姻親。“崔員外曆來求婿也并非一定偏喜出衆相貌的公子哥兒,隻是向來臉孔有疤的人,要麼是受了黥刑的囚徒惡犯,要麼是打家劫舍的賊匪,素來百姓見着這類人,皆是退避三舍,不比看常人的眼光。聽聞那少爺的臉傷不是一般厲害,日後怕是沒辦法入仕了,走出去亦是會怕遭人歧視,若是招下這門女婿,非但會得外人嘲諷,被蘇佑合曉得,更是要在背後笑掉大牙,縱當初想順那坤儀郡主的意思結這門親,如今也不大甘願,想來又不覺歎息女兒命不好。崔嫣今日回來全為死裡逃生後與家人聚個首,并不知爹爹還有這番詢介,現下被問到了嘴邊,心跳咚咚,略一打算,走到主位前頭,朝着父親兩膝一彎,咚一聲跪了下來。崔員外被女兒驚了一跳,見她玉腮透紅,兩條黛眉一搐一弛,不由将那白瓷杯盞一推,心中自然有些聯想,不覺張嚷:”女兒哇,你難不成真是中意那臉上有疤的少爺?“崔嫣俯低于膝座之下,咬緊牙關,又松開去。崔員外見她吃緊,哀歎道:“若你真是心有所屬于那公子,為父便再考慮考慮。“崔嫣聽了這話,輾轉半晌才道:“爹爹,孩兒已有了心上人,并不是……甄家臉上有疤的那名。”崔員外訝異:“那是哪一個?”卻見面前這女兒臉上紅了又赤,雖是說得困難,猶是吭出聲音:“孩兒已與甄世萬結了終身,爹爹不必為孩兒操心姻緣,孩兒這一生,是非他不嫁的。“崔員外沒曾聽清楚,撇過腦袋豎了耳朵:“誰?“待聽得女兒重複一次,才呼啦一下子站起身來,驚異之間,一下子将案上茶盞都掀帶下去,摔得哐啷幾聲脆響,半會兒才是回神,瞠目結舌,指了女兒吞吞吐吐:“究竟兒子還是老子,你,你今天跟我把話講明白!“崔嫣見爹爹反應恁大,比方才以為自己喜歡毀了容的甄廷晖愈發動容,被吓得哪敢繼續,稍一停滞,耳膜一震,聽自家父親拘了一把老淚号啕起來:“天殺的那姓甄的老鳏夫,竟占了我家女兒便宜!朝廷命官犯下這拐誘良家女子豬狗不如的事情……女兒啊你别怕……管他是誰,你,你再不許回甄家了!“說着便上前将崔嫣胳膊一拽,拉起來去喊人。崔嫣曉得爹是跟甄夫人當初一樣想法,急道:“爹爹,事事皆是孩兒傾心甘願的。“崔員外聽這女兒言辭,像是與那姓甄的有甚麼逾矩私情,如雷擊頂,小心翼翼敲邊打探:“他可是強迫你……犯下什麼錯事了?“崔嫣并不知是爹爹試探,隻想着給甄世萬洗刷冤屈,紅了臉順口道:“不是,不是他強迫。“這話一出,崔員外再無期盼,啪一下摔坐于椅内,繼而勃然大怒:“好哇你,行個光光亮亮的奉藥差事,卻是奉到了人家男主那邊……既不是他強迫你,那是你自個兒被他高官厚祿迷了心竅,還是圖他歲數能做你的父?今日我再不得放你回去繼續丢我顔面了!你這不孝女……你好生給我說說,你們到底是做過些甚麼?……算了,你别說、千萬别說……我頭疼……這幾日便将你嫁了出去,免得丢臉!“末句自是氣話,崔嫣卻是聽得肉驚,當了真的,咬牙道:“孩兒與他,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都做了。孩兒沒受他哄,沒受他騙。“崔員外隻覺一雷接了一雷,連環在顱上炮竹般地吵鬧不休,料不到這女兒竟是抛出這言語,自己往年便是勾搭通房、私款丫頭的慣犯,向來覺得這世上其他男主子豈會跟自己有二般,隻沒想到淫人女者女被淫這老話,如今切實報應到自個頭上,頓急火沖頂,悔得腸子都青了一條,甩手一掌便将崔嫣打翻好幾尺開外,口不擇言哭道:“你沒受哄騙,那就是你自己淫奔放蕩了!你,你可是争氣啊,派糧當日鬧得一場不小動靜,城内不少人都是曉得甄家将你視作侄媳,如今卻與那甄世萬扯作一堆……那老小子的兔崽子都比你大,你要我老臉往哪裡擱啊?就當是跟了那毀了容貌的甄廷晖,我也是好想一些……你是個黃花大閨女,跟了他如何也是你不劃算,你卻還以為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說得大言不慚!冤孽啊……早知道,我甯可不怄那鳥氣,叫你嫁了蘇鑒淳也是好的……天曉得我這是做了什麼孽,竟是養出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那老刍狗也是不得好死哇……“說着又是鼻涕老淚一大把。崔嫣自幼到大沒挨過一次親爹的打,隻因身子孱,又不親近,如今挨下這一巴掌,反倒覺是腦門兒一熱,神智一清,潑了膽子嗚道:“為甚麼偏偏孩兒就配不得他,那麼多才子薦佳人,美女許英雄,多一對不嫌多,少了孩兒也不少,旁人兩個眼睛看得你舒坦,嘴裡贊得你快活,可孩兒過得不美滿又有何用?孩兒隻要歡喜同他在一塊兒,就管不着人家覺得襯不襯合不合。“崔員外原先少與這女兒親厚,并不深知她内芯脾性,隻知是個再溫順不過的人,今夜倒是掏心挖肺得最多的一回,現下猛然一聽她滿口皆是大逆不道,震驚那甄世萬也不曉得是如何蠱惑她教唆她,竟将這老實女兒帶壞成了這樣,氣頭更旺,揚起一腳便朝她踢去,口中叱道:“胡鬧,胡鬧!“一下子将這女兒踢了個趔趄。崔嫣沒料爹爹下這恨手,一下不曾防範,正正撞到四腳桌的一根腳上,額上立時起了一個紅包,捂了額暈頭轉向爬起來,還沒撐起身子,一陣發昏,又是跌坐下來。崔員外今日也是被這從不忤逆的女兒給氣瘋了,看這情形,吃了一驚,昔日習慣了,總覺她是個瓷瓶玉馔,一碰即碎,這番跌撞下來也不知能不能禁受得住,正欲上前看看,甫才沒死心尚杵在外頭的崔妙卻當父親餘怒未消,還要罰打姐姐,由門簾外沖出來,展臂将崔嫣護住。許氏跟着在外偷聽,見女兒怕要遭殃,也是趕忙出來勸。崔員外不見這母女還好,一見便想若非她們娘兒兩個一個撺掇啰唣,一個裡應外合,怎會一時失心瘋地将好端端一個女兒送去給人當下女,還由人玩弄,頓時遷了怒,見崔妙擋着,也并不停手,一個掌落下去,将這平日最是疼愛的老二結結實實掴了一個大嘴巴。崔妙豈有大姐這樣好說話,見那老爹又要上前動手,老娘在旁邊隻會叽叽呱呱,卻捂着寶貝肚子不敢近身,生怕被沾了火星,頓兩腿一叉,滾在地上耍起賴皮,吐一口血沫子,大哭道:“爹啊!你隻會打女兒!你有本事去打兒子啊!那崔棟成日在家搗蛋,就沒見你下過這樣的重手!你打啊……你打啊,你今日幹脆把我臉給打爛掉撕花了,我便一輩子賴在家吃窮你的用垮你的,再不嫁人了……“崔員外被這女兒整得沒轍,一口氣堵在心裡,覺生了兩個來讨債的,想自己老崔家,個個都算本分,也沒曾做過什麼出格的荒謬事兒,怎的就這一代的兩名女兒一個刁鑽于外,一個悶癡于内,行的事皆不合規矩,正欲再是打罵,卻見那許氏也來湊熱鬧,抱了肚皮子呼天搶地:“當家的,不成了,來神兒了,不曉得是不是要生了……“崔員外罵一句:”你兒子是神仙托胎,懷了兩個月就能落地。“得了這一打岔,廳内亂作一團,鬧哄哄的甚是熱鬧。崔嫣尚摔坐在地,剛是挨完爹爹的打,耳邊嘈雜,胸口震蕩,額頭亦如濤間枕船一樣晃滾,昏昏蒙蒙,如揣着個活蹦亂跳的兔子,恨不得一口嘔出去的好,忍了半天,一張臉兒早就是血褪了幹淨。崔員外正是叱罵許氏母女,一眼瞥中崔嫣神色,見她額頭上碩大一塊,怕她真是撞出個甚麼,再是焦心,隻好暫且休了戰,叫崔妙将她扶到裡頭。卻說崔嫣本以為父親氣頭消了,便會将自己放還甄家,也隻倚在床邊歇着,直到入了夜,那道門兒尚被鎖得牢牢,才是有些發了急促。又是過了會兒,崔妙來探,才告訴崔嫣說爹爹果真是氣壞,已有打算去衙署想法子解掉那年契的意思,又歎道:“姐姐也别怪爹,且先别說爹看不看得出那甄侍郎對姐姐的心,我當時聽了都是吓了一跳,娘都說弟弟在她肚子裡猛踢了一腳……就當你兩人是真心,撇去那些風言風語不談,試問哪個做爹的,願意招攬個比自己年齡恨不能還要大的姑爺,說出去可是樁笑話啊。“說着,話頭一止,語氣一低,頗神秘兮兮:“姐,那大叔,真是沒誘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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