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嫣瞧他雷打不動,也不曉得再說什麼的好隻想着他如今也是一時意氣,怕不好下台才說得決絕,自己這模樣,他怎會瞧得起,再過些日子,怕也就想通了,便也不再多言語。卻說梁俊欽與崔嫣自後巷晤面後,倒也真是不曾辜負了自個兒的半句話,次日便是将養身子的藥湯托小厮轉于崔家,尚夾了張小紙條兒,上頭除去飲法,猶知會了一句,叫她安心:“與胎無相沖,可安氣助産。”後每日定時送來,風雨無阻,又出了銀資融了進趙秉川的杏林堂,擴了店面,加了人手,每日前去坐診,分明已存了長居彭城的意思。彭城又多一名皇城中來的太醫,且是個年輕英俊,尚還在室的男子,一時自引得不少有女在閨的人家側目讨論,亦有不少心急的父母同膽子大的女郎親去借病探症,引得那杏林堂生意極好,短短時日,門檻兒都踏矮了半寸。崔員外這邊見梁俊欽成了個搶手貨,生意人總歸有些趨利習慣,竟是有些心癢難捱。他也是瞧得出這小子有心于自己長女,若非自家兒子已送了入京,與那甄世萬已早早達了協議,還當真是想去結交一回,又暗暗見那梁俊欽日日差人來送藥,每每由醫館回來,便在自己門口轉悠,曉得他是沒死心,心中又是喜又是哀。☆、晉江這日崔嫣正是邊喝安胎藥,邊聽崔妙講起杏林堂的趣事。那梁俊欽雖醫術高明,人情世故卻是鈍得很,起先見日日來這麼多病人,還十分精心賣力,後發覺不對頭,來找自己坐堂探診的許多人别有目的,竟将這治病救人的地方當成了保媒贈女的地方,一時勾起性子,大發脾氣,訂下條框規矩,親自刷了漿糊,貼在醫館外頭,言明這些時日,一律不給待字雲英問診,年歲大些的患者若是多問兩句自個兒私況,便也是撂臉子趕出去。崔嫣聽得失笑,崔妙卻是笑完一止,彎□子托腮于床頭:“姐姐這趟出門倒也好,成日憋在閨中,哪能認識這麼多好男兒。這梁大夫,還确實是個值得招攬的女婿。”崔嫣聽妹子語氣怪谲,面上奇異,不覺心一動,故意道:“那梁俊欽生來脾氣乖張,不喜賣弄,不喜結交,若是混得下去,哪能離了京城官場?男女私情上似是也不會哄人,說不得半句動聽的話,哪裡有什麼值得招攬的。”崔妙正是沉思,張嘴便狡:“有那超群的行醫手段,到哪兒皆是被人當活菩薩供奉着,豈會混不下去?姐姐太小瞧人了,再過幾年,這梁大人說不準得将彭城的醫界生意都給包攬了,掙大家業哪有什麼難處。會說動聽話又算得什麼好男兒?原先,原先那個……說的話堪能将枝頭的鳥兒都美下來,如今想想,倒是心寒。”說着,聲音低了一低,“脾氣直率,不喜攀交更是好說,找一房善于打理人事,調停家務的内子,不就好辦了。”崔嫣一笑,将這妹子手腕一拉,帶了起來:“這善于打理人事的内子……妹子難不成是在毛遂自薦?”說到此處,已曉得崔妙是揣明白裝糊塗地吐露心聲,分明便是講給自己聽,叫自己将這事兒擺在心底,不要好事了别家閨女。那日崔妙一見得梁俊欽,便是正合了自己口味,向來喜好的款型便如昔日的蘇鑒淳這般,梁俊欽一出現,活生生宛若再生的另一名,且愈加年青作為,後在巷口把風,聽得那梁俊欽對姐姐細緻關切,隻癡忖能得一名這樣的夫君,今後定當享福。現今的醫者地位不比以往呆過的年歲那般緊俏吃香,僅為中九流之徒,連士農工商尚劃不進去,無奈自己經了蘇鑒淳與姐姐那邊的情人,深覺為官戰兢,不如在野逍遙,醫者愈老彌香,也不愁過不上滋潤日子。崔妙是個懂得打算盤的人,姐姐既不要,便也不要糟蹋了,雖與那蘇鑒淳欲斷不斷,這般的好貨源縱是予自己留着日後備用,也不失為一條後路。崔嫣也不是第一日知道這妹子膽子大,腸子繞,現下也并不出奇,見妹子有這意思,雖不好牽線,卻也遂她的意,常将她打發去杏林堂,替自己找梁俊欽轉述孕況。梁俊欽見不着崔嫣面,能夠見得妹妹,聽兩句近來情形也是好的,每次見崔妙來了,再忙也是放下手中事,将她請入内堂。日子久了,被一些上門病人瞧在眼裡,見這名不管待哪個都是淡漠的醫師難得這樣主動,隻當是這崔家瘋瘋癫癫的二姑娘與他是郎有心,妾有意,對上了眉目,不禁添了些風言風語。梁俊欽雖不喜與女子親近,與人相處又喜好事事苛責,但崔妙畢竟是活泛人兒,又拿準了這梁俊欽的性子,自是制定了一套謀略,暗忖他既是喜歡姐姐這一類,必定不愛女子太過揚扈,雖憋得辛苦,到底演戲是自個拿手本領,生裝作個婉約得體的溫俏淑女,不消多日,便與其相談甚歡,建了一番交情。兩人一個脾性使然,一個目的明确,自然将外界謠言當做耳邊風。蘇鑒淳那邊雖夢死醉生,遊離于世俗,卻也聽聞到崔妙常跑去杏林堂的事,十分氣恨,難怪她這些日子對自己再不如以往上心,原是另結了新歡,無奈尚靠着崔妙打點生活,貼補經濟,隻心底埋下了火藥,并不表露于外,反倒面上對崔妙溫和客氣許多。從來便是江海湖川,無百年承平,萬古社稷,難世代常青。君主們面上皆是試圖蒙着百姓耳目,妄圖造個框金的和諧人間,奈何月圓則虧,愈是包裹,愈是裹出内裡的流膿生瘡,戶蠹水腐。瞬息萬變之事經年不滅,前朝才是春日撩人柳煙陣,哪個都得感歎一聲清平好世道,絕妙佳年華,下一日便是雷驚天地龍蛇蟄。日子稍長,城内惶心之患非未消除,國境以西南的齊王封疆,反倒斷續傳了挑反之信。衆人皆傳那先帝幺兒早有謀策,于屬地養兵鑄器,拉攏屬官,獻寶權臣,一時握了江南半壁河山,占下數城,派遣儀賓為心腹,糾集兵馬于江岸,與北邊遙遙隔川對峙,時不時遣兵探過青河,借元老大臣當年私修先帝爺立嗣诏書的滔天欺君罪行作旗,攜了齊全人證物證,搖旌呐喊,挾要踏江過城入京都。京城這頭亦是人心動蕩,皇帝老兒坐穩了幾十載的江山,享慣和順,早年的雷厲豪情已是消磨得差不多,大半生便将這名同母兄弟視作早年皇位争奪中的手下敗将,從不曾高看,這胞弟行事低調得近乎懦微,後又遭中風,更是小觑,反倒遵了太後懿旨,年年辭賞厚重。如今見這齊王殘暮之年,半殘之身,尚有這般閑情,皇帝震怒之餘又如鍋上螞蟻,除去派兵迎戰,削株掘根,鑽地三丈,清肅了不少齊王從前留于城内的薦客私人,稍一風吹草動,便是格殺勿論,唯恐叫細作得了空當,弄得朝上鬼哭,野下神嚎,不知多少人受了牽累,幸得有名身懷臨陣經驗的十三子,帶了子弟禁兵,十步置馬面,牙道搭戰棚,建了百餘座防城庫,廣固指揮兼兵士,将護龍城壕沿邊的東西南北圍得似桶,自己也是沒日沒夜貼身護于父皇身邊,才叫皇帝勉強安心。彭城百姓們驚慌過後,倒也平和了,雖離京城相去不遠,總歸還不曾打到這邊,就算打來了,皇帝老兒也不是個傻子坐等他打,打個呵欠,繼續喝茶的喝茶,唠嗑的唠嗑,該幹甚麼幹甚麼。他争由他争,再大的利益,不過是皇家的事,跟自己半打錢銀子的幹系沒有,那把龍椅誰去坐,更是比不得一家數口的口糧用度重要,反倒湧現出不少藉齊王之亂投機經商、押寶賭注的活絡人。消息傳至了崔家,卻是可憐閨裡月,長在漢家營。崔嫣曉得甄世萬與那老王爺有着大大牽扯,成日提心吊膽,食宿難安,隻想梁俊欽講過離京時他尚在外面,才好安慰自個,卻還是忍不住,拼死了也想要去一趟甄夫人府上。那梁俊欽由崔妙口中曉得崔嫣心思,與崔妙商議了幾回,果真想法子入夜将她弄了過去。崔嫣至府,眼看門階果真稀落,連打掃庭院,待客烹茶的小厮都沒兩名,夕光慘淡,冬風回舞,置身于此尤其的寂寥,不禁駐足一停。夜幕已趨四合,将偌大甄家的庭宅湮沒在裡頭,穹網如獸,橫行銀河,宛如随時要鋪天罩地下來,吞入嘴中,她頓覺透不過氣,心頭跳了複跳,總覺這呆了大半年的宅子,恁的陌生可怖。梁俊欽見她走不動路,悄然移過手去,極想将她握一把,伸了半途,又是一止,縮回來,俯頸提醒:“洛郡夫人正在佛堂内。”待得她回了神魂,才随了景嬷嬷引路,加緊步伐,一同奔赴北院。甄夫人正于廂堂敬香祈告,見崔嫣一人推門進來,也并不驚奇,隻由蒲團兒上緩緩起身。崔嫣見她半載不見卻蒼老了數年,佝偻腰背,茕茕形影,立于孤燈殘照,格外衰敗,連行幾步都是吃力,臨了晚年,且要受這骨肉分離的至痛至苦,一時之間,半句話不曾開口,先是鼻頭一紅,恸哭出聲,嘴上不說,心頭卻啼淚,甄郎,你憑什麼這樣硬的心,莫非連養你長大的母嫂都不回來看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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