忖思着,或許,在某個極端之後,方可逼出十二那潛藏的王者之風。目送着鬼覺神知離去後,殊十二長睫半掩,口中幽幽低吟着……自古聖王有十命,一命天,一命地,一命生死,一命江山;命忏有七,朱筆箓魂,繁華眨眼,如露如電,如夢幻泡影。搖啊搖,搖啊搖,風吹飄搖,人死過橋。十年恩、十年怨,回首殘照,百年夢遙。搖啊搖,搖啊搖,輪迴殿上,判一紙命繳。暗夜的鬼船,一盞燭火微暈,陰郁的森林更顯動魄驚心……一切歸于平靜之後,殊十二再次坐回幾案前,靈犀相繫,幽遠琵音再次入了心,是他的兄弟,他的牽繫。微暈燭火下,再次執起筆,新墨點染雪宣……『槐破夢』三個字随墨迹,點染着解不開的命運糾纏。***忽雷˙雙心青郁的槐樹下,紫衣人影蹙眉深坐,纖纖素指,扣按撥片,輕攏琴絃。一聲壓過一聲的嘆息,似有滿腹的郁悶與難以言喻的糾結橫梗在心頭……他輸了,在武學的比鬥上輸給了他最不想、也不願意輸的人,他的孿生兄弟˙殊十二。悠悠忽雷琴音,細細牽引着他的思緒,那日的武鬥與對決……「無衣師尹已給為兄的承諾,待聖魔戰後便以命相還,你居然破壞了約束!」十二長戢怒指。「那是師尹與小弟你的無聊約束,與吾何關?小弟既無能報母仇,便由吾親手了結!」破夢倨傲的眼神,不甘落于十二之下。「你,不可理喻!為兄今日便代雙親教訓你之無知,讓你明白何謂倫常,吓!」「哼!那便武上見真章,喝!」或天長戢的威勐對上忽雷琴音的柔綿,雖總說柔能克剛,然而,在此場比鬥之間,缺了第四絃的忽雷琴,仍是遜色數分。他心知肚明,他敗的不隻是兵器,而是在内力修為上,十二早已超越他許多……若非他留情,十二可以輕而易舉的費掉他的一身修為,甚或是,殺了自己!然而,留情……在他心中卻是對他最大的屈辱!他怨天,為什麼如此不公平!明明孿生,殊十二卻不需靠着兵器優勢依然可以勝過他?而自己使用的則是自天界遺落在人間的神琴˙忽雷,卻依然是輸了,而且是輸給最不願意也不能輸的人!「你輸了!」居高臨下,長戢冷冷的抵在他的眉心。「哼!殺了吾!吾不需要你的憐憫!」倨傲不服輸的眸光回瞪着他的兄弟殊十二,他真不甘心。「為兄的不會殺你,對你不是同情更不是憐憫……」随之收回或天長戢,溫柔的眸光帶着另一種令人欲深探的情緒。「……吾要的,是讓你接受吾于你之真實意義,你吾早已注定生死相繫。」「哼!都是因為你,劍之初的目光從來不是看着吾,而是透過吾看着一個不該存在的人,那個不該存在的人總是與吾争着父親的眼光!」「哦!?哈!」一聽完,瞬間微楞,随即便淺勾笑弧,藍眸深深的鎖着相對應的碧色清眸,眼中有的隻是彼此……原來,他的破夢,是,害怕失去,因為害怕,所以隻能用獨占來掩飾自己的害怕。又,聽聞父親透過深望破夢的眼神,将關愛投注在自己身上,心頭瞬間蜿蜒過一股溫暖的熱流……這,便是親情的溫暖,他日夜所祈禱的一點微薄心願。這樣,夠了……真的,曾經的幻滅,能得溫暖滋潤,對他來說這樣已經足夠了。「哼!吾早該在母親腹中之時狠下心将小弟你鬥掉!」「哦?是嗎?哈!……為兄的深信你絕對有能力鬥掉吾,但……」自信的揚着笑,眼神别有深意的望着槐破夢,随即緊貼近破夢的耳邊熱氣低言,沉語迷魅說着:「……吾知你,會捨不得!」輕聖俊美的笑着,對任何一個凡俗之人有着絕對的殺傷力,引人往那冰藍深潭墜落,甘願深深沉淪……槐破夢,雖不屬凡子,可,此刻的他竟也迷惘在此流光裡。眼睫微動,随之半垂,十二在他耳邊說這話聽似平凡無奇,可卻似乎丢了一個什麼東西在他的思緒裡,攪亂他原本平靜的心。「為兄并非有意傷你……」溫柔的欲拭去破夢唇邊的血痕……「哼!」冷哼一聲,冷冷的瞪着殊十二,他不想要他的憐憫……但卻在此刻瞬間希望十二的目光能這般溫柔的永遠隻注視着自己!意料之内的反應,殊十二隻是淺笑,随即傾身,槐破夢隻見殊十二的臉不斷與自己貼近,疑惑?不解……下一刻,唇上傳來一股溫熱柔軟的觸感。細細的、綿綿的、溫暖的,透過彼此的唇,傳入彼此的心田間,十二竟然吻了他!?……是不敢置信,竟也瞬間無法反應過來!一秒、兩秒、三秒……被吻的人終于有了反應,手腳慌亂的急忙推開殊十二。「你,你做什麼?」……然,此時早已绯紅了雙頰,心頭紛紛亂亂。「哈!隻是,幫你拭去血痕。」「哼!吾不需要!」依然不甘示弱的相對應着,然而,卻止不住他心裡的漣漪微波,輕輕的畫出一圈一圈,他所不懂的……情瀾!------該死!思至此,彈撥片再掃水絃,音波瀰漫向四方,紛亂、混雜、糾結,不斷的更跌着!他想抗拒這段親情,但卻又莫名的無法排斥十二的親近。矛盾的情緒層層疊疊,卻又想沉溺于這種溫暖的包覆……人,總怨幸福不願眷顧,然而,往往卻是人拒絕了幸福的降臨。忽雷琴聲悠然而止,思悠悠、意悠悠,似乎有什麼在他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正悄悄滋長着,是什麼?他也說不清。那日,他是碰觸到自己的這吧,有着一股難以抗拒的溫柔……指尖輕觸自己的唇,彷彿那日的溫暖依舊留存在唇上,依稀可聞那近在咫尺的氣息。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這一個似有心若無意的吻,已經不容他拒絕的竄入他的思緒之中。「這個可惡的人,哼!」『哈,是在說為兄嗎?』……突然傳來這一句話,像是有人在他耳邊說着話。「啊!什麼人!?」心驚,升起了警戒心,立刻環顧四週,四周空蕩蕩的,除了微風的輕鳴,就隻有他一個人……是幻聽嗎?是否因思念而起?在确定無人在現場之後,心中算是松了一口氣,然而卻在松了一口氣後,莫名的扣上一絲不知名的失落……真的,沒有人……明明直覺在遙久不知名的時空裡,他們可能便已相識,然而,卻因為這生的造化讓受啖魔若果影響的自己,明明在意,卻始終無法真誠面對自己的情感。在意着,卻要故做不在乎。欲緊握,卻又深怕被看透。「無端寂寞槐花瘦,砌上落英冷凄清,玉瓊露、誰共我?怎消……」倏地,詩詞瞬停,琴聲嘎止……細聽,是誰人的腳步聲?……風中透來一縷胭脂香,再嘆,詩續心情,随即琴聲再啟,淙淙琵音流瀉,神情恍惚,心似有千千結。『百年功業度歌勻,絃半夭、志半消,人睡月半勾……』此際,一道輕靈劍氣襲來,他不閃也不避,任其劃破臉頰,依然無動于衷。來人,妖應風光是為日前被他廢了武功的殢無傷尋仇而來,他殺了師尹為報母仇……卻也在快意恩仇之時,引來與他相關之人的一連串尋仇,這點他不意外,隻是目前的自己已無心于此之上。随即,倏然,琴絃一轉,既哀且怨的曲調悠悠流轉,似乎莫名引動來人妖應風光心頭一緊,莫名熱氣,直湧雙瞳,瞬間,消了再度攻擊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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