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絡返回時,聽得院子裡飄蕩着一曲箫聲。
回旋婉轉,忽高忽低,清冷悲滄。
她緩緩從月亮門邁步進去,看見戰王坐在輪椅上,手中持一把玉箫抵在唇邊輕輕吹響。
這箫聲帶給甯絡一個遼遠蒼茫的畫面。
忽然,箫音拔高,肅殺,如暮色中如兩軍交戰,萬馬奔騰,厮殺聲震天動地,遍地屍骸,血流成河……
甯絡仿佛看到了一将成名萬骨枯的畫面。
戰王這是懷念之前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時的榮光?
是懷念那些陣亡的将士?
還是感傷他昔日一方巨擘,萬人敬仰,如今不良于行,還是被至親算計的凄蒼。
望着他俊逸肅穆的側臉,甯絡心裡那道城牆微微裂開一條縫隙。
箫聲戛然而止。
蕭鼎看也不看甯絡,轉動輪椅往寝殿方向去。
好好的,怎麼又生氣了?
甯絡快步跟進寝殿,嘴巴甜甜誇贊:“王爺吹的箫聲,真好聽。”
“氣勢磅礴,飽含英勇無畏的曲意。”
“如統帥千軍萬馬攻城掠地,旌旗搖動,氣吞山河,屢戰屢勝……”
蕭鼎仍舊闆着臉,不理會她,自顧拿本醫書看起來。
甯絡瞧他也不是真看,否則目光不會久久停留同一頁。
斟酌了會,才道:“王爺,我有事想和你商議。”
蕭鼎也不看她,冷冷問:“何事?”
“就是三天之後我們要進宮參加端午宴,要不要準備些禮物?”
“皇上有什麼喜好?”
“不知。”蕭鼎警告道:“無事莫要揣度聖心。”
甯絡道:“王爺可信剛者易折,柔則長存?”
聞言,蕭鼎才擡眼看她:“說說你的心計。”
“人性都是有弱點的。”甯絡說完頓了一下,見他沒意見,繼續道:
“剛才,我聽着王爺的箫聲,不自覺就感傷無限。”
蕭鼎不屑看她:“這與端午節備禮有何關系?”
“那皇帝畢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即使是聖明賢君,朝中也有奸臣,皇帝為何不殺了他們?”
這句提問,讓蕭鼎再次另眼相看。
不過隻是淡聲問:“你說為何?”
“奸臣,油嘴滑舌,谄媚,皇帝喜歡他們,跟養個寵物一樣,讓自己心情愉快。”
“所以,這些奸臣還過得蠻不錯的,是吧?”
“倒是那些忠臣,有以死明志的忠心和果敢,卻大多清貧一生,郁郁不得志,還有不少被奸臣誣陷迫害,禍及九族,死得慘烈。”
“但凡能變通一點,忠臣也能活得久一些。”
“真正的智者,不看過程,隻看結果,努力走到高處,學會自保,活得長久,才能庇護更多想庇護的,比如清官同僚,比如百姓——天下。”
蕭鼎深邃的眼眸微閃,“繼續。”
“咱們現在在天子眼皮底下讨生活,偶爾示弱,說些軟話,表點孝心,皇帝也會喜歡不是?”
“你要本王去讨好他?”蕭鼎眉頭皺了皺。
不過忠言逆耳利于行,這女人是懂得洞察人心的。
甯絡笑着道:“王爺不必做什麼,你保持原樣就行,這些事我來做,不會影響王爺的光輝形象,隻要王爺允許我去做就行。”
蕭鼎道,“别捅出天大簍子。”
“那絕對不能啊,以我的智商,不至于。”甯絡笑呵呵道。
蕭鼎再次沉默。
“那王爺早點休息,我先去備禮物了。”
見她歡喜離去,蕭鼎有些好奇,她能獻什麼禮物去巴結父皇。
那個人,喜歡的多是美人和珠寶。
還有那高高在上的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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