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走到花娘房前,忽然又有些猶豫,這時一個圓眼睛系着蝴蝶縧子的綠衫丫環走出來,迎面瞧見他,愣是把個腦瓜子扭到脖子後頭,轉身就要走,卻被高晉軒叫住了,這才老大的不情願,從鼻子裡哼出一聲“萬福。”
“你眼睛怎的了?”
這個丫頭高晉軒是認得的,她是儲秀嫁過來的時候帶來的貼身丫頭,名叫巧兒的,一雙大眼睛圓溜溜的,看着很是讨喜,因而高晉軒對她還是有些印象的。
這小妮子向來蠻慣了,見了他跟仇人似的,他倒也不理會,隻是今兒個那雙大眼睛卻腫眯縫了,瞧着叫人想笑,不由得就問了一句。
卻見那巧兒哼哼唧唧說了些什麼,他也沒聽清楚,忽又想起什麼,又問了一句:“你家娘子呢?”
瞧瞧!瞧瞧!我家娘子還不是你娘子麼?說的跟個外人似的!
巧兒又是一陣腹诽,見高晉軒一雙朗目炯炯有神等着她回話,方才嘟囔着說了一句:“娘子早就去與奶奶們請安啦。”
“她起得這樣早?”高晉軒一時有些語塞,他以為自己起的夠早了。
這不是廢話麼,您也問個我好答的話來啊!
巧兒翻了個白眼,奈何腫得桃兒似的,這個白眼也翻得異常艱難。
這邊廂高晉軒回過神來,也不在意巧兒不搭理他,忽又想起一事:“你怎的沒跟着一起去?”
以前花娘去哪裡,大多是巧兒跟着的,今日卻把巧兒留下了,高晉軒一時沒反應過來,想也不想就問了。
卻見巧兒有些幽怨的瞅了他一眼,悠悠如臘月寒風,着實讓高晉軒體會了一把什麼叫眼刀。
天知道她有多想跟着花娘去,奈何昨晚把一雙眼睛給哭腫了,早上剛起來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卻不知怎的,後來腫得越發厲害,搽什麼藥也不管用,沒奈何,隻好留在屋裡了。
“哦。”高晉軒盯着巧兒一雙腫眼睛,有些了然。
巧兒松了一口氣,正要告辭,又聽他直直問了一句,讓她恨得牙癢癢。
“你的眼睛到底怎的了?”
巧兒恨恨的瞪了高晉軒一眼,奈何不及原來大眼睛有神,到底瞪着威力不足,又見他仍好奇地打量她,眼看着繃不住要笑出來了,立時氣得咬牙喊出一句:“不小心看見了黑心郎君,叫給熏出來的!”
說罷,摔了簾子進了屋,咚一聲叩了門。
接着,爽朗的大笑聲傳遍了整個院子。
高晉軒一路好心情地去了後頭主院那裡,上了石階卻是穗兒給打了簾子,跟着又去裡頭通報,隻聽得裡頭嚷嚷的一陣陣笑鬧聲。
拐過那紫檀邊座的花屏風架子,果見一屋子人鬧哄哄的,老太太一身褚紅金絲團花大袖,其餘幾人取次而坐。
花娘挨在張氏邊上坐着,眉眼秀麗,腮邊一抹不知是胭脂還是笑出來的紅暈,瞟眼看見了進來的高晉軒,又笑道:“正說着呢,這可不,正主兒報喜來啦。”
高晉軒看她一眼,隻一一行了禮,雖知道花娘定是将溫娘有孕一事早早說了的,還是又回禀了一遍。
“才剛起來,秀丫頭就歡歡喜喜來與我說了這事,那是極好的事。”老太太笑吟吟道,又對轉頭對張氏道:“你回去再叫你家二姐兒到那邊去瞧上一瞧,她一手脈象診的極好,去給那丫頭瞧瞧,看看有沒有什麼旁的毛病,上好的藥材補品什麼的也不要吝惜,若是缺什麼,隻管送過去,隻要她好生養着胎,不比什麼都強。”
張氏笑着應了。
“得了,你也别站着了,去前頭吧,前兒個聽你爹說,今年大考的,你也該好生準備準備,給老婆子我争個光。”老太太心情極好,見高晉軒仍站在那兒,笑說着:“咱家不比那些高門大戶,直到你老子這一輩兒才發了家,住到了天子腳下,想着你和宇哥兒能得個一官半職就好了,這是你老子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花娘聽老太太喋喋說了一串,見她一臉希冀,心下有些感慨,想那高家由商發迹,在這京城裡站住了腳,但京中多達官顯貴,要想融進這貴人圈子,便是仕途一路了。
而這高晉軒也當真了得,前幾年便得了秀才,家裡早早訂了他與儲秀的婚事,卻因儲秀守孝拖到現在才成了親,也就有了那妻未進門妾先孕的荒唐事。
高晉軒有些欲言又止,但見老太太高興,一時有些悻悻地,最後還是告了辭退出去了。
剩下一屋子人仍說說笑笑的,老太太興緻極高,幾個女人又陪着玩了一回牌戲,老太太又惦記着問巧兒怎的沒來,花娘想到巧兒那雙眼睛,繃不住唇角一彎,又不好說實話,隻得回說身子不舒坦将養着,又湊着趣地說:“老太太可是隻顧着巧兒了,連孫媳婦相陪都不樂意,以後都不叫巧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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