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擡頭望去,閣樓之上,傾國傾城的年輕女子身披一襲白衣,登高望遠,對月無言念悠悠。
她緩緩走上去,沒有了昔時那些繁文缛節。
她看着若水冷若冰霜的側臉,又看了看她望向的遠方,突然伸出手,仿佛在接掉落的星辰碎片。
“仙姑,你說人是不是心态也會随着境遇而變呢?人年少輕狂時,如果突然得知自己被所愛之人欺騙,傷心欲絕之際,帶着孩子決絕離開。
但随着時光推移,日子也過得不盡人意時,又開始悔恨,覺得當時所愛之人有難言之隐,才會對自己說謊。
當所愛之人千辛萬苦找到了自己藏身之地,還立下誓言要讓她和孩子得到全部的愛,她又陷了進去,帶着孩子不遠千萬裡要回到男人的身邊,結果在路上遇到了埋伏,她身受重傷,最後客死他鄉。
年幼的孩子被異族所救,長大了又被家族尋回,因為私生女的身份和在異族長大的經曆,她被嫡母不容,也被同族之人嘲諷羞辱。
她最好的朋友也是把她養大的異族女孩,也為了救自己而死。父親一直活在過去,想盡千百種方法想複活死去多年的母親,明知是徒勞,還在那裡做無用功,多麼可悲啊!
人活着時不知珍惜,想要權力和愛情兼得,太貪心的人,最後不僅會一無所有,還會死于非命。”
“我以為我是被愛的,殊不知,我隻是執棋之人手中的一顆棋子,一顆随時可以被誅殺被舍棄的棋子而已。”
“後來,我悟出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若想不再被人決定生死,就要不計一切,向上爬。唯有落到最高的枝頭,才能擺脫如棋子般被随時舍棄的命運。”
她給若水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若水聽後,蹙眉盯着她的眼眸,找不出一絲慌張神色。
若水知道,這個人登上了高樓,以後自己不會和她再有任何牽扯,這樣的人,和自己實在是太過于相似了,死生不複相見是一件好事。
夜深露濃之時,若水帶着紫蘇紅櫻不辭而别,沒留下一句話。
紅櫻輕聲細語詢問:“姑姑,我們接下來去哪裡?回雲浮山嗎?”
她知道姑姑心情不佳,但實在忍不住好奇之心。“先去西南城内,我要在清月客棧等人!”若水面色蒼白,眼神黯然盯着前方的路。
五百年,她苦苦掙紮了五百年,愛過的人和恨過的人,早已經在這個世界煙消雲散,但她不願向命運低頭,死死握住命運之繩,妄圖逆天改命。真的能實現自己的夙願嗎?人靠着心中唯一的信念,在這世上停留五百年不肯離去,最終真的能得償所願嗎?
若水吩咐紅櫻紫蘇二人退下,帶上房門,又拿出星盤仔細端詳,撫摸着星盤,她突然變得躁動不安。
五百年前的血腥畫面又開始在她的腦海裡閃現,她猶記得自己當時的怨恨與瘋狂,更記得死在自己手中的那些人。她強迫自己不再想那些前塵舊事,開始默念清心咒,慢慢平靜下來後,她睜開眼,收起星盤,又恢複了無欲無求的仙人模樣。
外面突然響起熟悉的笛聲,她知道自己要等的人來了。
敲門聲響了三下,她說了句進來吧,熟悉的面容映入眼簾,來人依舊穿着紅衣,長身玉立,風度翩翩,即使相識多年,他對若水一直耐心溫柔。
過去了太多的日月,對若水來說當年對他施以援手隻不過是舉手之勞,但對他來說卻一直記挂着這份救命之情。
她沒有過多叙舊,讓他帶上門,坐下細談。
若水看着窗外高高挂在蒼穹的圓月,歎了口氣:“蘭澤,我夜觀天象,發現北骊山方向有異象,加上前些日子又收了舊友來信求助,不得不動身前往北骊。狐族世代栖息于此地,有你帶路,此行會順遂一些。”
“阿若打算什麼時候出發?還要帶上那兩個小精靈嗎?”
“明早出發,她們和我們同行,也該帶她們出來曆練了。蘭澤,你知道我不會久居雲浮,但如果想在我離開後保全雲浮山,必然要盡快增強她們的見識和修為,以便日後接管雲浮山。”
“阿若,我明早會在樓下等你們。好久沒來西南城了,我想去看看人間煙火。”
若水看着蘭澤漸漸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西南山方向,關上了窗戶,擋住了皎潔的月光。
人生如棋,落子應無悔,既然選擇了這條艱難的道路,那就應該摒棄軟肋與淚水,那是世上最無用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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