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瀾壞壞一笑。小院兒臉上飛過紅雲低頭去繼續順菜。
就在鄭瀾對她笑的一瞬間,從啟程開始,就盤踞在小院兒心頭的陰霾,此刻都煙消雲散。從小,她太明白如何取悅他人,而連自己的真實需求,有時候也說不出口,甚至想不明白。從今以後,有了一個人,在乎她的心意,她的想法,能夠守護她周全,即便是身在至高無上的皇室,也願意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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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處越久,小院兒越明白李秀蓉為何這麼多年對鄭瀾念念不忘。表面上他慣常一句正經話也不會說,但是卻有一顆頂頂幹淨澄澈的内心。
菜端上桌子,小院兒瞪一眼鄭瀾:“愣着幹嘛?去盛粥。”
鄭瀾這時候有點倉惶,他何嘗做過這些事,才悻悻去盛粥。但是這廚房他何嘗來過,拿着木勺舀飯的樣子,就如同拿着一柄劍,左右不知該如何下手。
“看來殿下真的過不來尋常夫妻的日子呢。”小院兒譏諷他一句,恰如最初相識的時候,鄭瀾也習慣這樣陰陽怪氣地對小院兒說話。
小院兒搶過鄭瀾手中的木勺,輕輕撸了撸袖子,露出潔白的皓腕,輕輕一轉,米粥盛到碗中。她似乎很有技巧如何對待燙碗的邊緣,四根手指在碗底輪換着乘涼,腳步輕挪将碗放到了院子中間的小桌上。
臨河縣靠近杭南,帝都入冬的時候,臨河仍然是溫暖的,可以坐在院中用飯。這時候,小院兒才細細端詳院中那棵樹原來是一株銀杏。
馮興三将院落打掃得很幹淨,沒有落葉。于是小院兒幾乎沒察覺院中的樹是什麼品種。此時夜晚起來了微風,落葉如今,簌簌灑落,本來平平無奇的民居小院兒,瞬時有了一種曼妙的美。
鄭瀾坐下,小院兒布菜,遞給他一雙筷子。
果然,小院兒的手藝極好,雖然是家常食材,她卻總能把握每一種的火候,葷素搭配有序,鄭瀾本在吃喝上并不甚講究,卻覺得小院兒的家常菜别有一番風味。
“在臨河的畫舫上,你一直給那個人做飯嗎?”鄭瀾有幾分醋意問小院兒。
小院兒頓了頓,方知道他說的“那個人”應當指的是金三,便點點頭。而後像是為了免他胡思亂想,說:“當時總擔心金婆狠心發賣我,因此服侍他們也格外上心。”
“你應該讓我殺了他。”鄭瀾語氣平靜地說,小院兒卻心頭一驚,她沒有親眼見到鄭瀾放走金三,這件事一直在她心中有疑慮。
“殿下……殿下真的放了三哥了吧?”一瞬間的遲疑浮上眼眸,卻很快被平息下去。
“你不信我。”鄭瀾将手中盛着羹湯的碗放下,有幾分冷下來的面色。
小院兒也停杯投箸,低着頭,沉着一息,擡起頭,挂着一絲平和的微笑:“殿下怎麼這樣容易動氣。”
鄭瀾起身将她拉起來,立在自己的近前,用一隻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住小院兒的下巴,逼他與自己對視。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怒意,哪怕是不悅。但是小院兒就是那樣平和,臉上什麼都沒有,任他怎麼看。
“為什麼,你能學會表達自己的喜怒?”
接着手指松開,小院兒的額頭微微一顫。
“如果殿下也如我這般,在人販子手中輾轉長大,無依無靠,習慣了逆來順受,就會明白,表達喜怒是一件沒有必要甚至危險的事情。”
小院兒說的雲淡風輕,然後去收拾碗筷,全當鄭瀾已經吃飽。
“羹湯,我還沒有喝完。”鄭瀾似乎是有些不痛快,但更多的是對于小院兒的心疼。
她總是這樣能夠輕而易舉地牽動他的心緒,而實際上,自己對于她并沒有什麼辦法。
“我去給殿下熱一熱,已經冷了。”不一會兒小院兒從廚房出來,把熱好的羹湯遞給鄭瀾。但是鄭瀾已經沒有心情喝了。他本來是因為小院兒居然不信他已經放了金三而有些惱怒,繼而對小院兒對金三母子算得上以德報怨的行為多有不解,從小院兒手裡接過羹湯的時候也是恹恹的。
“并非我對金三那人有什麼别的念想,不過是從小到大遇到的惡人太多,這等對我稍微還好些的,心中難免不去恩待人家對我的好處。這本是人之常情,三哥未曾傷我,我怎可以奪人性命。”
鄭瀾冷冷聽着,似乎再等小院兒多說一些。不知道為何,他覺得隻要小院兒說的多一些,哪怕是沒有意義的念咒,他都覺得心裡平複一些。
“殿下既然已經把人放走了,以後這人就不必提了。我與金三之前清清白白,殿下也不是不知道,偏總是吃無名醋,平白讓人覺得小氣了。”小院兒見鄭瀾不喝羹湯,便将冷好的茶換了過來,鄭瀾輕輕抿一口茶,心情也跟着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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