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在小朋友清醒時,自己第一次對他生氣,如今清醒過來反倒有些後怕。
“晚餐能更好一點嗎?”阿爾忒彌斯并沒有因此生氣,補充道,“如果你想道歉的話。”
“好。”他麻木地說。
*
聶言再一次睜開眼,看着黑暗的客廳天花闆發愣。就算不伸手去夠茶幾上的手表看時間,他都知道現在已經很晚了。
他第一次失眠,因為阿爾忒彌斯即将離開,因為今晚的晚餐。
正廳暖黃色的大燈啪地被打開,照亮放在下方的四方木桌。清澈卻散發濃郁香味的高湯在電磁爐上小火加熱,從鍋底冒出一串珍珠小泡。蝦已經被利落處理幹淨,去殼,抽走蝦線,隻留下灰黑的蝦頭與半透明的蝦肉。蝦被從弓起的頂端切開,平攤在盤子裡像壓平的花瓣。
薛迎很準時地在晚餐開始時從沙發上爬起來,并沒有對自己突然睡死的現象與身上突然出現的、蓋得亂七八糟的被子說什麼。聶言随手遞給她一雙筷子,然後自己顧着去照料阿爾忒彌斯飲食。
蝦特别新鮮,處理後靜靜地躺在盤中,肌肉卻還保留最後的生氣,被雙筷一夾,隻在滾湯中攪了幾下,晶瑩如啫喱的蝦肉唰地卷了,動作之大再加上肉身滑溜,險些從筷子之間滑脫,像是攢了最後一口氣,想在最後之際拼了命要從拘束中逃出去,不過最後還是卷在食客手上。蝦肉隻用短短幾個瞬息的時間就能完成從生到熟的蛻變,本就清甜無比,又浸滿高湯肉質的濃香。當凝膠一樣的半透明厚實了,渾濁了,暈染開一片鮮紅,聶言将蝦夾給旁邊的阿爾忒彌斯,一整晚都幾乎如此。
薛迎睨了他們幾眼,繼續吃自己的蝦。
同樣是生蝦和熱鍋,當下情形像極了在聶言家裡吃的海鮮火鍋,連氣氛都相近。在場三個人都對一件事心知肚明,卻都沒有提及,那件事寂靜得就像一塊巨石,懸浮在餐桌之上、每個人的頭頂,作出想要碾壓的姿态,就這樣維持了一個多小時,直至晚餐結束。
回想至此,聶言歎了口氣。于此同時,躺在他身邊,蜷縮在他手臂之下的阿爾忒彌斯又翻了次身。
薛迎家的主卧自然是給薛迎準備的,聶言和阿爾忒彌斯睡在客廳那張可供折疊展開的沙發上。擔心阿爾忒彌斯滾下地,聶言将阿爾忒彌斯塞在最裡面的被窩裡,自覺選擇當阿爾忒彌斯晚上的牆。
沙發很寬敞,容納兩個人綽綽有餘,可是晚上空調開低了,怕冷的阿爾忒彌斯睡着睡着就鑽到聶言身邊靠着他睡。兩人肢體相貼,阿爾忒彌斯再細微的小動作,聶言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阿爾忒彌斯前段時間還睡得很乖,最近半個小時卻不老實了,這會又在聶言身邊亂動一陣。忍無可忍的聶言掀開那邊被子,露出阿爾忒彌斯一張睡紅了的小臉。
阿爾忒彌斯大概是睡醒了,狹長的眼尾洇出一層胭脂似的粉紅。十幾天裡養尊處優,他的臉上長了點肉,被沙發面擠壓得鼓鼓的。那兩輪在白日裡杳霭流雲的銀月浸透雲霧,濃得化不開。
“怎麼不睡了?是沙發墊太硬了嗎?”
阿爾忒彌斯這孩子到處都嬌氣,無論在家還是在酒店睡的床都是軟塌塌的,牛皮革的沙發就算鋪上兩層珊瑚絨毛毯墊着,對他來說也還是太硬,太難為他了。
“嗯,有這個原因。”阿爾忒彌斯點頭,承認道。
嬌氣包。聶言默念,伸手将阿爾忒彌斯擡起一點,往沙發與少年之間的縫隙裡再墊了層毯子,可轉念一想“這有多大差别”,索性停了動作,把阿爾忒彌斯抱進懷裡,用自己來當小家夥的人肉護墊。
兩人肢體接觸早已不罕見,況且睡在聶言身上很舒服,阿爾忒彌斯沒什麼抗拒,靜靜地躺了半晌,才說:“其實我做了個夢。”
“嗯?”
阿爾忒彌斯開始絮絮叨叨地向聶言講述他的夢,不過比起有條不紊地講一個故事,更像在描繪一幅幅畫:鉛灰色的海面上隻有一小塊灰色的陸地;他踩着暗藍波紋走向月亮;對半分為銀灰色和金黃的月亮;這個奇麗的月亮是屬于他的;他想擁有金色,卻不能與另一邊割舍。不過月亮并沒有像天降火球那樣落到他懷裡,隻是靜靜地懸挂在空中。
聶言聽完了,擰着眉。他覺得這個夢很奇怪,不是毫無邏輯的滑稽,而是意有所指的古怪,可他說不出哪裡怪異:“所以......”
阿爾忒彌斯解開疑惑:“我現在明白了,銀色那邊是我的現狀,金色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我太熟悉銀色那邊,因為那是我經曆過的一切,所以我不能丢掉它。”
話語剛落,他又略帶委屈地說:“但我真的很想要金色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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