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科舉,各縣考生雲集府城,非但客棧、酒樓人滿為患,佛寺、道觀亦香火鼎盛,多有囊中羞澀的趕考書生投宿,以待科舉。
這日午時,城西青雲觀,再度迎來一波投宿的客人,其中四名半大少年布衣方巾,背着書箱,俨然又是趕赴府試的考生。
道童熟門熟路地出門迎客,四人中年齡最小的少年卻掏出一封名帖遞了過來:“敢問觀主何在?我受玄真道長之薦而來。”
道童接過名帖,便看見“玄真”這熟悉的兩個字,立時喜笑顔開:“原來居士就是與玄真師叔有舊的友人!”他自以為不着痕迹地偷瞥了謝拾好幾眼,轉身引路,“觀主有言,各位居士這邊請。”
其他人見狀,心内疑窦叢生,此時卻不好多問,隻跟着道童一路往觀内後院而去。
青雲觀較之白雲觀大兩倍不止,穿過熱鬧的前殿,隻見一株蒼松直通雲霄,樹幹至少兩人合抱,茂密蒼翠的樹冠遮雲蔽日,投下大片大片陰影,幾乎籠罩半個後院。
以蒼松為中心,是一圈整齊排列的廂房。數間房門緊閉上着鎖;更多房門虛虛掩着,從中隐隐傳出讀書聲;又有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年在樹下作畫,他生得英武挺拔,作畫時如将軍卸甲執筆,偏又行雲流水,有種詭異的和諧感。
此人不是錢緻徽又是誰?
這也未免太有緣分了罷!
一行人的腳步聲并未驚醒渾然忘我的錢緻徽,他專心緻志,不曾朝這邊投來一眼。
師兄弟幾人驚訝地面面相觑。
徐守文正想開口喊人,卻被謝拾眼疾手快扯了扯衣袖,他頓時反應過來,壓低了音量悄聲道:“這家夥怎麼也在這裡?”
随行而來的族兄徐守信并未見過錢緻徽,見狀皺起眉頭,撸起袖子:“怎麼,文哥兒l?莫非這是欺負過你們的對頭?”
似乎隻要徐守文點頭,他就沖上去不客氣了。
其餘随行者也看向他們。
“沒有,就是個熟人而已。”徐守文撇撇嘴,不欲多言,“咱們先住下再說罷。”
謝拾失笑。他知道雙方相識一場,早就成了朋友,隻是徐師兄嘴上不願承認而已。總不會是還對被壓了一名耿耿于懷罷?
道童給他們安排的廂房正是此前上鎖的那幾間,從環境上看,幾乎離前院最遠、卻也最是僻靜,讀書備考不必擔心受擾。
尤其是謝拾住的房間,在所有廂房中采光都是最好,與之同住的徐守文喜笑顔開。
衆人轉了一圈,對此心中有數。
盡管他們并非白吃白住,而是給了借宿費,不過,這直接拉滿的特殊待遇,要說與謝拾沒有絲毫關系,他們一個字也不信。
趙自新與王臨一人神色還好。随行照顧他們的家人與伴當神色中難免露出異樣。
尤以後者身邊新來的書童神色最是明顯。
畢竟王家也算大戶,吃穿用度向來不虧待王臨這個讀書苗子。要不是與謝拾幾人
一起,無論是住酒樓還是租院子,總比借宿道觀舒服得多,如今王臨已是“委屈求全”了一回,卻連最好的房間都輪不上。
徐守文突然啧啧兩聲:“不愧是阿拾,府城裡都有關系,同你一起可算是賺了!”
謝拾并不居功,他滿意地打量着房間:“該謝的是玄真道長才對,若非玄真道長,咱們今日才來府城,能有間大通鋪就不錯了。”
從前謝拾亦不知玄真老道還有這重關系。上回聽說他要來府城,後者才交了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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