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看什麼?&rdo;木淩問他。蔣青良久才搖搖頭,有幾分贊歎地說,&ldo;我發現你和幫主剛好相反,他着急的時候你就穩當,你着急的時候他卻自在。&rdo;木淩眨眨眼,半晌才意義不明地&ldo;呵&rdo;了一聲,轉身去藥房配藥去了。廚房裡,小黃拿起刀想剃魚鱗,刀子卻被人接了過去。司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他身後,笑着道:&ldo;這種粗活,我來就行。&rdo;小黃順從地站到一邊,安安靜靜地看司徒剃魚鱗。&ldo;要怎麼做?&rdo;司徒問他,&ldo;紅燒還是白煮?&rdo;小黃指了指一旁的蒸籠,&ldo;清蒸。&rdo;&ldo;清蒸算什麼煮法?&rdo;司徒失笑,&ldo;誰都會。&rdo;&ldo;才不是。&rdo;小黃笑,&ldo;你肯定沒吃過的。&rdo;兩人說得随意,但卻都不知道下面要怎麼接話,有些尴尬,偌大的廚房裡,隻留下&ldo;唰唰&rdo;的剃鱗片聲。安靜了好一會兒。&ldo;告訴我,行不行?&rdo;司徒開口。小黃往竈台裡添着柴火,良久,才點頭說:&ldo;嗯。&rdo;微風搖葉小黃輕輕的一聲&ldo;嗯&rdo;,說得司徒一顆心豁然開朗,殺魚的動作也快了很多。&ldo;從我懂事的時候開始,就覺得,好像是一直按照着某條路在走似的。&rdo;小黃搬了個小闆凳坐到了竈台邊,一邊回憶一邊慢慢地叙述起來,&ldo;我這個名字,本來就容易讓人誤會,再加上我從小到大做什麼事都會被傳揚開,然後越傳越怪,漸漸的,名氣就越來越大。&rdo;司徒靜靜地聽着,那兩條魚的鱗片已經剃掉了,用瓢一點點舀着缸裡的水清洗着,廚房裡很安靜,隻有嘩嘩的水聲,和小黃輕輕的說話聲。&ldo;我記得爹爹常會獨自發呆,晚上還一個人歎氣。&rdo;小黃把手放到膝蓋上,輕輕地劃着圈圈,&ldo;有一次爹爹喝醉了,就一邊哭一邊跟我說,說他對不起我。&rdo;司徒把洗幹淨的魚放到砧闆上,洗了洗手,蹲下來看着小黃,&ldo;你爹爹疼你不?&rdo;&ldo;疼的!&rdo;小黃點頭,&ldo;他對我最好了,隻是……他總說對不起我,而且我也覺得,他有事瞞着我。&rdo;&ldo;後來呢?&rdo;司徒伸手輕輕擦掉小黃臉上沾到的一小點黑乎乎的東西,是剛才點竈台時蹭上去的煙灰。&ldo;後來,不知道為什麼,皇帝就到我們這個小地方來了!&rdo;小黃微微皺起眉,&ldo;那麼巧,我晚上看星象。&rdo;&ldo;你每晚都看星象?&rdo;司徒有些疑惑,現在沒見你看過啊。&ldo;我才不會故意去看呢,有什麼好看的!&rdo;小黃小聲嘀咕着,&ldo;那陣子不知道為什麼,爹爹總讓我看,說是他過兩天要去城裡,想挑個好天氣。&rdo;司徒疑惑地點點頭,&ldo;真的就像是故意的。&rdo;&ldo;那天晚,根本就不是什麼怪星象!&rdo;小黃雙手輕輕地絞着衣袖,&ldo;可是第二天,皇帝不知道為什麼就上我們家後面的山上去了,我正好遇上,起先還以為就是個迷路了的老先生,聊了兩句,竟聊起了昨晚的星象。&rdo;&ldo;他看見你的時候表情怪麼?&rdo;司徒問。小黃點點頭,&ldo;我看見他第一眼,就感覺有些怕,他雖然笑呵呵的,不過總感覺……感覺就和那瑞王似的,叫人不舒服。&rdo;&ldo;接下來呢?&rdo;司徒坐到地上,把小黃的手拉過來,輕輕地捏着,&ldo;就是那次著名的兵禍?&rdo;小黃點點頭,&ldo;對的!當晚就有了兵禍,我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然後第二天就有官員來傳旨,說封我活神仙,還賞了我好些銀兩,連整個村都嘉獎了。&rdo;司徒暗暗皺眉,這顯然是算計好的,可是究竟有什麼陰謀,用得着一個皇帝如此處心積慮?&ldo;起先,我還挺高興的,有了銀子,村裡人的生活就能過得好一些,還能給爹爹買些東西……隻是後來,怪事就來了!&rdo;小黃有些苦惱地道,&ldo;來村裡找我的人越來越多,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有的要相面,有的要看命數……還這麼巧,我就幫着解決了一些,然後,來的人就更多更多了……&rdo;司徒搖頭,伸手捏小黃的腮幫子,&ldo;你個小笨蛋,你要是幫不上忙,倒三兩天就能把人打發了,但是你若幫成功了一個,其他的人,無論你幫與不幫,都會落人口舌的!&rdo;&ldo;的确是這樣子。&rdo;小黃有些别扭地說,&ldo;我幫他們,他們就說我是神仙,不幫他們,他們更說我是神仙,後來就變得亂七八糟,村裡的人都沒法過日子!&rdo;&ldo;所以你就出來了?&rdo;司徒有些心疼地揉揉他的頭發。&ldo;我十六歲的時候,爹爹有一天給了我一樣東西。&rdo;小黃說着,就從腰間解下了一個他經常挂着的小巧香囊,打開,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小紙卷,遞給司徒。司徒接過紙卷打開一看,就見上面用漂亮的柳體寫了兩行字:&ldo;三年劫數,渡則生,安樂永世,望自珍重&rdo;署名是‐‐殷寂離。司徒看到署名後就是一愣,殷寂離這個名字他們這個年歲的人都不會陌生,他曾經是名噪一時的國相,有神算之稱,隻是在十七年前無故失蹤了。&ldo;爹爹給了我這個,告訴我說,我的命從出生開始,就定下了,活不過二十歲,唯一的希望,就是度過這三年之劫。&rdo;小黃把紙卷收回來,放進香囊裡,接着說,&ldo;後來,我就背着書跑出村子……剛上路就被瑞王的人抓了,我想了個辦法逃出來,然後就在蜀中遇上你了。&rdo;聽小黃說完,司徒沉默了一會兒,終是點了點頭,笑着伸手摸摸小黃的下巴,&ldo;就這樣啊?我還以為多驚天地泣鬼神呢。&rdo;小黃聽了司徒的話有些吃驚,擡眼看他。&ldo;我還以為有什麼大不了的呢,不就是被人算計了麼。&rdo;司徒伸手把小黃拉起來,&ldo;這樣說出來不就得了,我們能想辦法。&rdo;&ldo;怎麼想辦法?&rdo;小黃不解。&ldo;從你出生到十七歲。&rdo;司徒邊想邊道,&ldo;所有的目的不就是想讓你名震天下麼?已經做到了。&rdo;&ldo;嗯。&rdo;小黃點頭,等司徒繼續往下說。&ldo;現在全天下已經沒有人不知道你的名字了。&rdo;司徒停頓了一下,道,&ldo;也就是說,第一個目的已經達到了,你今年已經過十七了吧?&rdo;&ldo;嗯。&rdo;小黃點頭,&ldo;兩個月後就是十八了。&rdo;&ldo;快十八了?&rdo;司徒眼前一亮,湊近小黃仔細瞧了瞧,&ldo;我就說你好像長大了些……十八了啊……&rdo;&ldo;十八怎麼了?&rdo;小黃向後仰了仰,跟司徒拉開一些距離,小聲問。&ldo;十八了,就證明你的三年之劫還有兩年!&rdo;司徒伸手攬住小黃的腰把他拉近,&ldo;這兩年一過,你就會安樂永世了!不好麼?&rdo;小黃看了司徒良久,終是點點頭,&ldo;也對……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擔心也沒有用。&rdo;&ldo;對了!&rdo;司徒笑,&ldo;更何況有我在你身邊呢!&rdo;&ldo;嗯。&rdo;小黃淺淺地笑起來,&ldo;司徒,你人真好。&rdo;&ldo;哈……&rdo;司徒忍不住笑起來,連連搖頭,&ldo;你個書簍子,說我人好,你大概是天下第一人了。&rdo;&ldo;你人是很好啊。&rdo;小黃争辯,&ldo;我這麼覺得的。&rdo;&ldo;我們繼續讨論一下關于你十八歲的問題比較好!&rdo;司徒笑得别有深意,&ldo;十八歲就要弱冠了呢,是大人了!&rdo;小黃點點頭,笑得有些羞澀:&ldo;嗯,對的。&rdo;&ldo;是大人了,就應該做些小孩子沒法做的事情!&rdo;司徒似乎是來了興緻,将小黃圈在懷裡低聲道,&ldo;到時候,我教你做些隻有大人才能做的事情怎麼樣?&rdo;小黃很老實地點頭,&ldo;好啊。&rdo;眼睛裡還閃着一絲好奇‐‐隻有大人才能做的事情!&ldo;乖,做魚,吃完了早些睡!&rdo;司徒笑得心滿意足,還不忘瞥了門口一眼。廚房門外,蹲着偷聽的木淩和蔣青對視了一眼,木淩跺着腳捶胸口,小孩子太沒戒心了,就這樣被騙了都不知道,拿着色狼當母雞了!蔣青則小心翼翼地湊上來,問,&ldo;什麼事情非要過了十八歲才能做?&rdo;木淩無語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回藥廬繼續配藥。……小黃用一張大大的荷葉鋪在了蒸籠裡,在上面放了蒜泥、蔥花和一些嫩筍,把司徒洗幹淨了的兩尾魚放到了荷葉上,又鋪了一層荷葉在上面,蓋上籠蓋,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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