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了幫老師傳話的甯樂語會乖乖坐在程瑾家沙發上,等到程越到家一開門,她就立刻站起來,側過頭不去看他,脆生生地說:“程越,老師說她晚上和朋友聚會,讓你自己解決晚飯。”
之後便抓起她的小背包,仰着頭從程越身邊走過去,徑自開門回家。
那時的甯樂語從來沒有發現過,在甯若雪不去接她的日子裡,總有一個挺拔清瘦的少年身影悄悄跟在她的身後,确認她安全到家後才放心返回。
那段時間裡,程越一邊忙着适應洛安這邊學校的教學進度,一邊想盡辦法和甯樂語緩和關系。
然而一向都是被其他同齡人讨好着要和他好好相處,從沒經曆過這種需要自己主動去哄人的棘手情況的程越,所能想到的“求和”辦法,也隻是在每天放學後,快步去到學校附近的蛋糕店裡,為甯樂語挑選一個或造型可愛、或口味極佳的小甜品,再急急忙忙趕回家送給她。
每到這時,下定決心和程越保持距離的甯樂語總是嚴肅地闆着一張小臉,生硬地說:“我不要。媽媽說了,不能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程越通常會好脾氣地看着她,耐心地哄,“我不是陌生人,你之前還叫我程越哥哥的,你忘了麼?”
甯樂語搖搖頭,“之前是之前,那時我喜歡你,才叫你哥哥,可是現在……”
“現在開始讨厭我了麼?”
“我,我也不知道。”甯樂語茫然地看着他,喃喃道:“我隻知道我媽媽很喜歡你,如果你是她的小孩,她會更開心的。”
甯樂語悶悶不樂地低下頭,“可惜媽媽的小孩是我,她才會每天不高興。”
程越輕輕歎了一口氣,再次把小蛋糕遞給甯樂語,摸了摸她的頭,“她沒有不高興。快回家吧,不然你媽媽要擔心了。”
——
甯樂語靠在車窗玻璃上,目不轉睛地盯着窗戶上一顆顆緩慢滑落的雨珠,以及隔着一層細微雨霧看不真切的街道對面的招牌,回憶着和程越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突然感慨地歎了一口氣。
“程越,當時如果沒有你和程老師一直堅持要送我去學校上課,我可能真的就是一個失學兒童了吧。”
程越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半晌才啞聲說:“不會。”
“怎麼不會呀。”
甯樂語不滿地說:“我媽當時一心隻惦記着讓我被王偉林認回去,寫進王家的族譜,根本就沒想過讓我去讀書的事。還好當時程老師說服了我媽,由她來暫時充當我的撫養人,不然我可能一輩子都進不了學校了。”
甯樂語無聊地伸手在車窗上敲了敲,看着原本還沒凝成一條線的水珠迅速滑落下去,小聲說:“那時候你再早點兒去程老師家就好了,我就能早點兒上學了。”
程越靜靜望着前方空曠的道路,像是沒聽到甯樂語的抱怨一般,輕聲再次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不會的。”
如果程越知道當初他和程瑾的一片好意,會導緻幾年後的甯樂語被突然與其他人結婚的甯若雪強行帶出國,一夜之間失去了她的所有消息。
那他當時一定會攔住程瑾,二人再另想其他辦法說服甯若雪慢慢放開對女兒的掌控,讓甯樂語像其他同齡人一樣,能夠接受正常的學校教育。
那是程越迄今為止最後悔的事。
——
甯樂語和程越幼時的關系能夠得以緩和,全部憑借着程越和甯若雪的一場突如其來的争吵。
那天,剛放學的程越慣常地走向學校附近的甜品店,繼續着他試圖用小蛋糕小甜點哄好甯樂語的計劃,卻意外看到了一群到程越學校參觀學習的小學生。
看着一群年齡相似的小蘿蔔頭叽叽喳喳地和同伴們聊天玩耍,再想到總是一個人孤單上着鋼琴課、獨自坐在路邊看人看樹看雲的甯樂語,程越心裡突然湧起了一股不可言說的憤怒。
那天恰好甯若雪來家裡接甯樂語下課,見到程越後就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說自己最近又給程越買了一本習題冊,改天給他拿過來。
程越一時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忍不住開口質問甯若雪為什麼一直把甯樂語關在家裡,不讓她去學校讀書。
甯若雪驚訝地看着他,不贊同地說:“我沒有關住樂語呀。”
她伸手拂了拂肩上的碎發,溫柔地看着程越笑了笑,“樂語她爸爸不願意認她,一直不給她上戶口,導緻她沒辦法辦理入學手續去不成學校,你怎麼能責怪我呢?”
程越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震驚地看着甯若雪一臉無所謂的神情,“樂語已經七歲了,到現在還沒上戶口?那她平時怎麼去的醫院,怎麼接種的小兒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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