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靖四十四年正月十八丙辰日,京城,趙府。
内宅之外,風雪不息。
而室内,沈鴻儒正端坐在榻前的墩凳上,正撚起一根銀針,在火上細細淬着,一邊回憶道:“我自記事時起,一直随先父在太醫院中任事。後來世子入了宮,在太後宮中寄養,我便被差遣去做了侍藥的醫童。他在宮裡的那些年,日子過得并不好,先是不習北地的水土,常得用藥調養着。他雖有皇子的名位,但聖上和太後對他少有看顧,加之後來杜氏和皇後又先後都有了身孕,誕下龍嗣,他的處境也就更是窘迫了。再後來,甚至連在東閣服侍的宮女都不十分敬着他。”
魏謙此前不曾聽過趙崇明在宮裡的經曆,如今聽沈鴻儒講來,真是心疼不已。可他轉又想到,沈鴻儒陪小胖子在宮裡待了好些年頭,一時間肚裡又止不住冒起酸水來。
沈鴻儒将燙得發紅的銀針緩緩紮入魏謙左腿的風市穴,擡頭問道:“可有知覺?”
魏謙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沈鴻儒轉動針頭,仔細收了針,繼續說道:“我記得那是永靖十五年九月初三,正值寒露,那日寅時,我照例去往東閣送藥。可在值房時,先父卻拉住了我,暗中灌了我半碗黑豆。直到後來我才知道,當日我為他送去的,乃是一碗附子湯。”
魏謙一聽,雖然不明白當初那位“天樞”沈太醫到底是什麼用意,但還是下意識捏緊了拳頭。他好歹在這個世界活了三十多年,自然知道附子是有毒的,而黑豆和綠豆能緩解毒性。
魏謙冷嘲道:“令尊倒是舐犢情深。隻是可惜,黑豆雖能解附子,卻解不開你的死局。”
所謂“侍藥”,自然是要“試藥”的,如果服藥的人出了差池,無論是醫童,内侍還是醫官,最後都免不了會被追究。沈鴻儒身為醫童,即便不因附子而死,後邊一旦交由東廠追查起來,最後怕是也沒多少活路。
沈鴻儒沒有什麼反應,而是又挑了一根銀針,按住魏謙左腳的膝蓋,緩緩紮入足三裡。
“這次可有知覺?”
這次魏謙竟隐隐感覺到一股如遊絲般的痛意,于是回答道:“若有若無吧。”
沈鴻儒點了點頭,待收完針後,答非所問地說了一句:“其實我并非先父所親生。”
魏謙聞言不禁愕然,但轉頭想,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畢竟誰會願意讓自己親生的孩子去當試藥的醫童,去行那有死無生的險事。
沈鴻儒轉身又煨了一根銀針,說道:“附子雖有熱毒,但先父在炮制之時特意控制了毒性,并不緻命。隻是,萬萬不想那日,杜妃先往東閣送去了貝母湯,原是給昱王的,偏也給他送去了一碗。川貝本是補益之藥,可一旦遇上附子,便是劇毒。”
聽到這,要不是知道趙崇明後來沒事,魏謙差點跳起來不可。
魏謙強行撐起身子,忙問道:“那後來呢?”
沈鴻儒正要紮針,見魏謙動作,按住道:“你先别動。”
“你快說後來如何了?”
沈鴻儒搖了搖頭,道:“後來的事你也便知道了,杜妃因此事畏罪自戕,宮裡對外則托稱是暴病而亡。”
“我哪裡是要問你這些了!”
沈鴻儒不動聲色地擡頭看了魏謙一眼,而後又低下頭去,說道:“我那時在诏獄裡,對外頭的情形并不清楚。待我出獄之時,他也已經出宮離京了。我後來隻聽說,當時為了解他的熱毒,太醫不得不用了許多性寒的猛藥。隻是如此一來,雖保住了性命,但到底是傷了本元,因此免不了有體虛畏寒之症。”
魏謙聽來,不禁已是眼眶發熱。他想起兩人年少的時候,隻要一到秋冬時節,入夜後趙崇明總是手腳冰涼,就連白日裡溫書的時候還得不停呵手。
那時候,他還常笑話小胖子不禁冷來着。
可即便過了這麼多年,趙崇明冬日裡也總畏寒,因此魏謙一直讓魏己備着手爐。
魏謙正想着往事出神,沈鴻儒出聲喚回了他:“你且忍住,這次許是有些疼的。”
魏謙往沈鴻儒手上定睛看去,下意識就咽了咽唾沫。隻見沈鴻儒撚着一根近兩指長的銀針,在燈上燒得通紅後,朝魏謙左腿膝蓋的一處穴位徑直刺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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