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想象沒有文化、沒有技術的父親究竟在外地吃了多少的苦頭,才掙回來一家老小的吃喝,以及我那從未遲到過的學費。
我知道村裡絕大多數外出打工的人,都隻不過幹起了拾荒的營生,說簡單點,就是到城裡撿破爛。
既不用本錢,就不用技術,隻要不怕髒不怕累,不怕辛苦,不怕被人嘲笑,總歸能賺到些錢。
我看着父親呆呆的臉龐,隻說了兩個字「非典」,扛着一口袋的書走進了院子。
夏日的夜,風藏起了俏皮的身影,月亮孤零零懸在天上,靜谧的鄉村除了蚊子的嗡嗡聲和狗兒的叫喚,再聽不到任何聲響。
我躺在院子裡的草席上,呆呆望着夜空。父親悄悄走過來,坐在我旁邊,小心翼翼的說道:“其實在家裡也可以學習的,隻要你願意,哪裡都是課堂。”
我不确信這話是從父親嘴裡說出來的。按照我的理解,他通常隻會說一聲好好寫字。
或許到了人文荟萃富饒美麗的江南,沾染了些許文人的氣息,說的話竟也帶着一分的哲理。
父親搖着蒲扇,用一種似乎毫不屬于他的溫柔說道:“隻要你不放棄,就有辦法。哪裡讀書不是讀呢!”
我沒有回答他,閉上眼睛,裝作了熟睡。眼淚從眼眶裡流回到了心田。
天蒙蒙亮,我爬起來,跑到屋子裡看了一眼鐘表,那還是奶奶去世時别人送的。
四點鐘了。我把一口袋的書籍搬到院子裡,倒出來,按照它們曾經在學校裡的位置擺放在石頭上,深吸了一口氣,我不能失信于柳夢。
如果那個女孩真的在清晨四點半就開始了讀書,那麼曾經答應過她的我,決不能食言。即便是相隔兩地,即便是互不通言。
沒多久父親就起床去田裡了,太晚去天氣炎熱,隻有趁早上天還涼爽的時候去收割麥子才能避開酷暑。
這是農人的智慧,也是農人的勤勞。父親走的時候,隻拿了一把鐮刀,看見我在院子裡的石頭上默默讀書,大步流星走向田野,步伐無比堅定。
母親起床後煮了面條,帶着兩張煎餅裹着鹹菜,急匆匆去了田裡。
我知道,那是父親的早餐,他可以在田裡吃完,直接繼續幹活,省去了來回的時間。
爺爺張羅我吃了面條,便自己拉着毛驢套上闆車,揚着鞭子向田裡去了。臨走,對我說,麥場上要看一下。
看麥子,這是我從小長到大幹的最多的農活。大人們需要在田裡勞作,收割回來的麥子都攤在場上晾曬,為了防止鳥兒偷食,或者忽然變了天氣,小孩子們必須要到麥場上看着。
所謂看,實則是玩,通常的情形是一堆小孩子在麥場上玩瘋了,沒有人注意麥子的是否被偷食。
現在我既然回到了家裡,我就必須得要負擔起這個責任。我帶着幾本書跟本子,一隻鉛筆,走向了村子最北的麥場。
麥場,是當初奶奶還在世的時候,極力主張的将一塊棉花地愣是改造成了麥場。
寬闊,平整,四處沒有遮擋,是個極好的曬麥子的所在。爺爺和父親又用高粱杆兒紮成堆,兩相對接拼湊了一間簡易的茅屋,上面抹了一層厚厚的泥,裡面支了幾根木頭做支撐,可以用來躲避太陽或者臨時躲雨。
曾幾何時,我還可以吊在木頭上蕩秋千,奶奶會推着我搖來搖去,現在奶奶去世了,那些木頭我隻用手一拉,便已經快要傾塌。
收割回來的麥子,被堆到了一起堆成一個草垛。這是為了防止夜晚的降雨。我知道我該做什麼。
我拿起叉子,一用力插進麥垛裡去,想要挑起來一些攤開到麥場上,卻因為力量不夠未能成功。
索性就站到另一側,将叉子反過來插向麥垛的上方,一路将麥子推下來。
麥子到了地上,我在返回另一側,挑起這些金黃的谷物,放到更遠的場邊。
如此反複,日頭爬上了高空,知了開始了聒噪,然而我終于完成了麥子的攤曬。
返回茅屋,坐在陰涼裡,竟終于有了一絲愉悅。我翻開課本,開始研習我所不熟悉的函數、加速度,直到毛驢的嘶叫将我從一個人的遐思中喚醒。
父親對于我出現在麥場上,并且攤開了麥子的舉動,似乎比我前一天忽然返回家裡的舉動更為吃驚。
我隻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書本,扛起叉子走向闆車。父親到旁邊也拿了一隻叉子,三下五除二就卸完了整車的麥子,順帶撒開了攤在麥場上。明顯的比我所攤開的更為輕薄、更為平整。
“再過一會,得把麥子翻個面”,說完,父親牽着毛驢向着田裡的方向快速消失了。
我當然知道麥子需要翻面。等到日頭曬的我臉色發燙,我完成了麥子的翻面。唯有這樣,才曬得均勻,才最容易出來麥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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