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丁丁的遺體經過了美容處理,眉心位置的彈孔已經被填補過了,在化妝品的加持下,看起來十分自然,躺在保存遺體的櫃子裡,看起來就像是睡着了一樣。
我本以為,看見李丁丁之後,我會情緒失控,但我和李當當不知道是在下意識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緒,還是我們的眼淚已經哭幹了,兩個人都表現得十分平靜。
李當當伸出手,撫摸着李丁丁的臉頰,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哥,我過來看你了!你這個人特别認床,一個人在這裡睡了這麼久,肯定感覺到不舒服了吧?”
房間内靜谧無聲,隻有制冷機發出了輕微的響動。
李當當點燃兩支煙,一支叼在了自己嘴裡,另外一支擺在了冷藏櫃旁邊:“我知道你最擔心什麼,也知道你最放心不下的是什麼,你放心吧,媽那邊我會照顧好,你的消息我也不準備告訴她!你也知道,老太太那個人,膽子不大,我怕會吓到她!
對了,你這次下去,是不是能見到爸啊?如果你真能見到他,能不能幫我給他帶句話!你告訴他,雖然他在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們,但我從來都沒有責怪過他,我知道他是為了咱們好,是為了這個家庭好!
現在想想,咱們家有兩個孩子也挺好的,這樣你能在下面陪着爸,我也能在上面照顧媽!他們都有人陪,都不會孤單!最可惜的一點,就在于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
小的時候,我每次被欺負,都會第一時間找到你,你說以後如果再有人欺負我,那我又該去找誰呢?李丁丁,你他媽别以為自己死了,我就應該讓着你,你小子給我記住,以後要經常給我托夢,常來看看我,否則……我他媽真怕自己會把你給忘了!”
說着說着,李當當忽然沉默了下去。
他并沒有掉眼淚,隻是安靜的坐在冷藏櫃旁邊,在那悶聲不響的抽煙。
我看見李當當的模樣,心裡也變得特别不是滋味,看着冷藏櫃裡面的李丁丁,鼻子發酸:“我有的時候,真搞不懂人這一輩子活着是為了什麼!也想不通為什麼之前還好端端的一個人,忽然就離開了!
所有人都說,這是沒命了,可命這個東西究竟是什麼?誰又能看見它呢?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人死了之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或許你現在是可以聽到我說話,隻是不能以我感知到的方式作為回應吧!”
我伸出手,握住了李丁丁的手掌,感覺就像是握住了一塊冰冷堅硬的石頭。
李當當沒哭,但我掉了眼淚。
我沒有嚎啕大哭,看見眼淚滴落在李丁丁的臉上,輕輕幫他拭去:“丁丁,咱們發過誓,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安心上路,我一定會為你複仇,都說人過了奈何橋,就會把一切都給忘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等在奈何橋頭,我保證你一定會在其中看見趙裕龍的身影!
我知道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李當當和母親,你放心,我會把他們照顧好!哪怕你不在了,我也不會讓李當當受人欺負,我會拼盡全力去照顧他,就像你曾經照顧我一樣!”
我跟李丁丁說了很多話,直到殡儀館的人提醒我,冷藏櫃不能開啟太長時間,才把我跟李當當給請了出去。
我站在殡儀館門前,聞着空氣中紙錢燃燒的味道,向李當當說道:“今天上午,風哥跟我聊過,要如何處置李丁丁後事!當初小吉離開的時候,李丁丁說過一句話,他說等自己離開的那一天,如果也能風光大葬,哪怕是死也值了,我想……”
“一切從簡吧。”
李當當打斷了我的話:“人都沒了,還鬧那麼大排場幹什麼啊!我哥是個要面子的人,這我知道!但與其讓人知道他死的風風光光,我還是希望所有人都覺得他還活着。”
“這是人生大事,我勸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
我認真的回應道:“他會永遠活在我們心裡,但葬禮,便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程了!”
“算了,這事我已經考慮的很清楚了!當年我爸是橫死的,所以不能埋在家中的祖墳,我媽在農村老家給他買了一塊墓地,我想把我哥也給埋在那邊。”
李丁丁看着我,做了個深呼吸:“丞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我點了點頭:“你想說什麼盡管說,隻要我能做到的,絕不推辭!”
李當當深吸了一口煙:“我哥的葬禮,我不想參加了,能不能由你來辦?”
我沒做聲。
“我不願意接受,也不想承認我哥死了!”
李當當坐在花壇上,曲起雙腿,把頭埋在了膝蓋當中:“我希望可以用這種方式欺騙我自己,讓自己覺得我哥從來都沒有離開這個世界上,他隻是離開了我!我不想看見我哥化為一縷青煙,更不想看見我哥自此煙消雲散!他的葬禮,我不希望任何人參加,也不想操辦,隻要你幫忙料理,然後把他送回老家就可以了!”
“……好!”
我本想再說些什麼,但思慮良久,最終還是同意下來。
我知道李當當為什麼逃避,因為他太痛了。
他不想讓兩兄弟的生死離别,成為他人生當中最後的一段回憶,不希望自己以後想起李當當,看見的卻是他離開的樣子。
李當當見我同意下來,對我露出了一個笑容:“謝了!”
“他是你哥,也是我兄弟。”
我握住了李當當的手掌:“相信我,李丁丁的離開,我心裡跟你一樣痛,可咱們的生活畢竟還要繼續下去!”
“我懂!我不是不能接受死亡,隻是不願相信我哥的離開!人終有一死,我不怕死。”
李當當搓了搓自己的臉頰,起身道:“我哥的後事,不僅僅隻有火化,還要安撫好我媽!我得去找康維明,盡快把其他的事情給處理好,這邊,你就多費心吧!我知道那個送我哥離開的人,一定會是最痛苦的那個人,可是丞哥,我别無選擇,我真的有些承受不住了!”
我看見李當當眼中的惶恐,給了他一個擁抱:“安心,一切有我,一切都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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