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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販賣（第1頁）

臨近中午的時候，終于騎行到外婆家門口，母親踩着刹車，側着頭說“下來”。

一個趔趄，笨拙的從摩托車上滾了下來，趴在地上的時候，雙手，雙腳感受到寒冷帶來的麻木，臉部表情扭曲着，掙紮着，拽着摩托車上捆綁的行李，吃力的站了起來，腿怎麼也邁不開，站在那裡輕輕的晃動着身子，活動着腳，過了許久，這才恢複了一點知覺，母親斜着看了一眼後，小聲的說着“不要拉着臉啊，像是别人欠了你錢似的，現在是到你外婆家了，要開心點”

我沒有吱聲，因為我還沒有緩過來勁。一路的寒冷讓我身體各部位失去了知覺。這個春天，感受不到溫暖，隻有倒春寒帶來的冷。

眼神迷茫的看着面前這個熟悉的四合院，心裡是一片茫然，我不知道要在這裡住多久？停留多久？

利用跺腳找知覺的時間，環視了一下周圍的場景。門前種植着一排法國梧桐樹，最南端是一個男生廁所。小木門緊閉着。從廁所的位置到大門口，全部用水泥壘砌的防護堤，足有兩米多高，防護堤下面有一個大水塘。現在是幹旱期，隻能看到水塘裡裸露出來的幹枯的泥塊。

母親把摩托車停穩後，把上面的行李解下來，大步流星的向院内走去，我拖着麻木的雙腳在後面跟着。

走進東大門的一瞬間，感受到院中别有洞天的場景，那一刻，猶如劉姥姥進入了大觀園。這裡小時候曾經住過的，但是兒時的記憶早就堙滅，後來上學就更沒有時間來，所以對外婆家的印象都是在母親日常的叙說中産生的聯想，有時候還認為母親說道有點誇大其詞，今日走進這個院落，才清醒的意識到，母親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主屋五間坐西朝東，兩間南廂房是病号們住的房間，緊挨着有半間小屋，裡面是專門讓病号們做飯的小屋子。北廂房也是兩間。一間是外婆家廚房，另外一間也用作病号房，東廂房是衛生室，帶手術室。左邊是大門，右邊是女生廁所和洗衣間。在兩間北廂房中間有一個圓形的花壇，裡面種植着一棵粗壯的桂花樹，靠近南廂房的位置，有一個正方形的大水池，平常的洗漱都在這裡完成。挨着水池有一個長方形的花圃，裡面種上了各種好看的花，這都是外公親自設計的。主屋的左右兩邊，各種兩棵石榴樹。這就是這個四合院的大概面貌，對于我這個在鄉下長大的孩子來說，進入到四合院後，首先感受到的就是院子特别大，房間特别多，地面上又格外的幹淨。所以在看到這樣的場景時，感覺到不可思議，在農村還有這樣幹淨的地方，這與我們家完全不一樣。睡覺的房間經常有雞兒光顧，惱怒的把它們趕出去，還不忘在地上給你留一坨紀念品。而這裡，幹淨到一片落葉都看不到。内心也是格外的詫異。同樣是生活到農村，怎麼我們家猶如一個垃圾場，而這裡像是城裡人住的地方。那一刻，我真的覺得自己是處在坐井觀天中，太孤陋寡聞。

外公外婆看到我與母親走進院子的時候，起身相迎到門口，那是滿臉的歡喜，相反舅舅則是覺得很詫異，舅媽的眼神已經具有殺傷力，我小聲了打了一聲招呼，看了一眼舅媽後，不敢再去看第二眼。不怒自威的樣子讓我心裡發慌。踏進門的那一刻，我心裡已經感覺到氛圍讓人難以正常呼吸！

把行李放到屋裡後，母親急匆匆的走了出來，伸出手在自來水管上沖洗了一下，帶着我走到了廚房，開始準備做中午的飯菜。外婆這時也開始過來唠家常！拍拍我的頭，摸摸我的長發，嘴巴裡不停的說着“俺幸福長大了，長大了，真的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要說明的是，我不會做飯，今天站在母親身後，這也算是趕鴨子上架。也體會到了母親少有的溫柔，說話是細聲細語，不像是在家扯着嗓子指桑罵槐。這樣的母親真的是少見。

耳邊不停的傳來母親的“關切”叮囑聲，油放多少，鹽放多少，醬油放多少。再後來，耳朵裡“嗡嗡”的響着，聽不見母親說什麼，但我還是配合的點着頭，不想掃母親的興緻。但是母親所說的每一句我都沒有記下，讓我翻炒我就拿起鏟子翻動一下，熟了就按照母親的吩咐把盤子拿出來，盛到盤子裡，動作始終是笨拙的，有點害怕，也有點緊張。母親壓着火氣在一邊抱怨“這孩子怎麼這麼笨，什麼都不會”外婆則在一邊笑眯眯的說着“不要緊，慢慢來，跟着我學一段時間就行了”

那一刻，心如死灰。

此時外公與小表弟在屋裡看着電視，舅舅忙完診所的事情後也來到了上屋。坐在沙發上看着新聞，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外公聊着新聞。唯獨舅媽一直在門診室裡面不出來。時不時的聽到衛生室裡傳出來撥動算盤珠子的聲音。

好不容易等到吃飯的時候，在廚房被母親指揮了大半天，終于把幾個菜炒好，盛在盤子裡，因為緊張而汗流浃背，額頭上的汗珠也跟着冒出來。按照媽媽的叮囑端到了上屋，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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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會，舅媽才從門診室裡面出來，那個帥氣的小表弟本來還在外公的肚子上面坐着，這會看到自己的媽媽忙完了，邁着歪歪扭扭的步伐向外面迎去。還沒有邁開小步伐走幾步，就直接摔在了地上，一聲響亮的哭聲，舅媽趕緊的跑着過來，而站在一邊的我硬是被這種狀況給吓呆了！傻傻的站在那裡。

舅媽一邊哄着表弟，一邊斜着眼睛看了一下我。我趕緊把自己的頭埋的低低的。外公這時候插話說道“怪我，本來和我玩的好好的，聽到你的聲音就開始激動了，不要緊，摔摔肉皮松，長的快”似乎是在為我解圍！也像是為自己的大意來辯解！

吃飯的時候，我一直埋頭吃着，默默的聽着大人們的講話，直到母親說把我留在這裡，讓舅舅舅媽多多關照，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先斬後奏，舅舅舅媽對我的到來根本就不知情，如果不是母親摩托車後面的一大包行李，舅舅舅媽興許就是想着母親帶着我回來是走娘家的，就是看到大包行李才心生懷疑，飯桌上，母親此話一說，一切疑團已經全部解開。

“這孩子不錯，會做飯，今天中午的幾個菜都是幸福炒的，很有天賦，留下來了咱家人都輕松一點，你們也放心的給病人看病，又會帶孩子，又會做飯的，我們多輕松啊”外婆一個勁在旁邊說我的好話。舅媽則是拉着臉，每夾起一個菜，都要皺着眉頭放進嘴巴裡，輕輕的嚼動，不做任何表态。

把他們圍繞我的談話整理一番後，我簡單做了一個總結，母親與外公外婆事先已經達成一緻，把我安放在這裡。所以他們每天都在盼星星盼月亮等我到來。但是舅舅舅媽不知，看舅媽的表情就知道了，我留下注定會給自己帶來不幸。隻是第一頓飯，我就感受到了壓抑，可想以後怎麼辦？

生命裡本質的懦弱讓我隻得去逆來順受，沒有過多的去表現自己的情緒，大多時候默不作聲，但是内心世界裡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痛，就好像自己要插上翅膀想去南方飛翔的時候，突然母親把翅膀剪斷，霸道的把自己推送到一個地方，從此這個寬大的四合院裡，我的青春時光就在此度過。

被母親無情的塞進了這個未知的地方！我像是一個被販賣的廉價物件。

我的世界裡沒有“尊重”兩字，母親不知道，我更不知道，隻有聽話照做，唯一沒有聽話照做的就是我的學業，也就是我的放棄導緻了我現在被帶到這個地方，我在想，生命的曆程怎麼一開篇就與别人的不一樣呢？

後面等待我的又是什麼樣的光陰？

我不知道，隻是吃着飯，聽着他們講話，那刻我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母親販賣到了一個不太熟悉的地方，沒有反抗，隻有接受與默認！

生命的價值一點都體現不出來，自由更是沒有。感受到自己的生命過于廉價，随意的被安排。這可是新千年的初春啊，不是封建社會的常規操作。

那一刻，我明白了一切，這都是母親的一廂情願。把我強加硬塞到這裡，母親開心了，但是我不開心，舅媽更是面露難色。這個春天，看不到花開，但是可以感受到風的威力。愁緒如那吹亂的長發，就那麼在空中飄飄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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