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磚綠瓦,木伴人家,長樂鄉沈府。
江晏栖去奉涼城不僅是為了送老人離開,更是得了不少消息,離開後便回了大齊的離州長樂鄉,打算去拜見一番沈太宰。這沈太宰沈今安正是沈槐奚的養父。
方擡步階梯,一道儒和而笑語盈盈的中年男音便穿庭而來。
“是小栖來了?”
來人一身暗青長袍,束起的墨發中夾雜了縷縷白霜,眉眼平和,擡步是儒生氣質。略顯方正的面龐上帶着笑意向江晏栖望來,“小栖可是兩月不曾來了,今兒是舍得了。“
“沈伯父哪裡話,不過瞧伯父此番,想是剛自縣丞署回來。”江晏栖颔首笑道:“伯父伯母近來身體可都好?”
“有小栖挂念,自是安好的。”沈今安聞言一笑,擡手示意入正門。
江晏栖淡淡一笑,“伯父,槐奚可在?”
“這小子……說來是什麼皆好,唯有一個不好,便是喜歡玩失蹤。”沈今安頗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後随即一笑,“他若是知曉小栖今日登門,怕是腸子都悔青咯!”
江晏栖聞言隻是輕輕垂眉。随沈今安坐下後,見中庭幽清,四下無人,才問道:“伯父,這兩月邊城何如?”
“比及前歲,境況可好太多了!”沈今安聞言立即開口朗笑起來,雙掌拍上膝蓋。見江晏栖清骨淡容,他眼中滿是欣賞,“先生實乃絕才,我沈某人一把歲數了亦是自愧不如啊!”
“伯父,這聲‘先生’,晏栖當不得……”江晏栖眉眼清透平靜,若一捧無垠的淨水,她隻輕輕擺手,“不過晏栖聽聞這兩日長樂鄉不太安平。”
聞言,沈今安歎了口氣,眉眼多了兩分滄桑,“這狼藉的大齊啊!少了人禍,卻是多了天災……去歲饑荒蔓延至今,鄰州已不知埋了幾何百姓白骨了……可那皇帝卻隻貪上京樂,安知邊陲苦啊!”
說罷,沈今安頓了頓,歎道:“昏政之下,多出亂黨。這大齊的天,恐怕要先變了……”且還是從他們這長樂鄉一個小小的邊陲變起。
江晏栖心中并無多少詫異,她眉眼微垂,眸色卻是冷清淡沲,“長樂鄉有一批富可敵國的金礦的消息一開始便是上京高位之人放出的,引得大齊同北暮人盡皆知。”
“如今,他們該是要動手了,最後定鬧得大齊屢生事端……”
“小栖是如何得知那高位之人想将金礦消息放出去的?”沈今安提起此事便覺驚詫,江晏栖一個十八歲的丫頭,其心思缜密讓他亦感心悸。
不過也是。這丫頭若是平庸之人,她也不可能八歲落到北暮人手裡,還能從北暮活着回來,且還帶回了他的幹兒子沈槐奚。
江晏栖聞言隻淡淡一笑,家國大事在她面前似乎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幅水墨畫,她的嗓音清沉舒緩,“這是早前晏栖無意間知曉的。隻是,若要晏栖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如今的大齊正該換一個君主了。史之大勢,弱者淘汰強者生。長樂鄉是所有人的一個契點。北暮想要那金礦,大齊上京的掌權者也想要,那皇帝又怎能不要呢?越是混亂,越是……時勢造英雄。”
“伯父亦清楚,長樂鄉如今看起來雖比之前魚龍混雜了,三方卻沒有一方敢率先打破平衡。月有盈虧,卻亘古不變,——那金礦就在長樂鄉,誰也拿不走。北暮探子一入内,便是有去無回。上京權臣亦不敢輕舉妄動,除非皇帝當真下位,打破這微妙平衡。适時長樂鄉的命運便掌握在新君主手中了。”
見江晏栖雲淡風輕的說完這段話,沈今安暗自心驚,他是知道江晏栖這十年來都不曾出過離州的,卻能将天下大勢分析得如此透徹。
他作為長樂鄉的縣令,更是關心國情,那朝廷之上的确是分了幾派的,随着老皇帝日漸荒淫無度,就連臣子也生了不臣之心。甚至其中還有人故意将長樂鄉金礦富可敵國的風聲走露出去,引得邊陲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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