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庭軒院外下了場瓢潑大雨,四處卻仍透着淡淡的躁意。
“不……!”
江晏栖緊握着手自夢中醒來。夢裡哥哥缱绻冷峻的面龐最終碎成了一抹血霧,噴灑進她驟縮的瞳孔中。
她一向清疏平靜的面容此時有些蒼白,冷汗打濕了她的鬓發。方起身,便同一雙幽暗冷清中泛着疼惜的桃花眸對上了,對方輕輕摩挲着她掌心創痏,輕聲道:“這便是……那年北暮留下的傷吧。”
她看着自己的手被男子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握着,觸感如一塊清涼的白玉。
江晏栖看着他這副神情蓦然一怔,隻是腦中同哥哥離别那年的畫面又輪番而來。
——哥哥以後便不跟着我們的小丫頭學習練字了,挺好的,哥哥手笨得很,本也不适合。
——别哭,走!向前跑,别回頭!
八歲小女孩心中無往不勝的哥哥原來也有倒下之時。
那年江晏栖看着擋在身前宛若磐石的少年,她的哥哥堅定的如一副無堅不摧的铠甲。
可意氣風發的少年将軍,他是人,他也會受傷,他會流血,穿透他胸膛的劍戟刺碎了他的骨肉,血花濺了江晏栖一身。
她的哥哥何等強韌?
縱使是鮮血染身,搖搖欲墜,可那冷峻的神色看向她時,卻沒有任何疼痛,隻有疼惜與無力。
那刻,她看得心中一痛,眸色猩紅了一片,對面的屠刀落在少年身上時,年僅八歲的她直接伸手去握住了刀尖。
蜉蝣撼樹的力量在利刃面前如此可笑。那尖銳的刀片入骨三分,滾燙的鮮血瞬間滴灼在女孩的面龐上,暈染進了瞳孔。
也滴灼在少年的心中,他看紅了眼,面上燃起憤怒,聚起了全身的力直接抱着對方一同滾下了懸崖。
那時懸崖傳來撕心裂肺的喊聲,她聽到了,少年最後一句話是,“活下去!”
她手心的骨頭直接被刀尖震的碎裂,那傷是真的疼啊,疼得她撕心裂肺,疼得她心尖都在顫抖。
“先生,做噩夢了嗎?”顧聽桉看着江晏栖滞愣的神色,擡起兩人緊緊相握的手搖了搖,冷清寡淡的面龐上閃過一絲擔憂。
江晏栖擡眸平靜道:“君上為何在這裡。”
顧聽桉眸中劃過一抹淡淡的沉色,“我一直在這裡。”指了指窗外的天色,已是日落西山了,“先生午間睡後,一直到如今才醒。”
江晏栖聽後,也隻慶幸,好在她午寝沒有脫衣裳的習慣,“勞君上費心了。”說罷,江晏栖便掙開顧聽桉的手,直接起身了。
顧聽桉瞧着江晏栖不冷不熱的态度,隻在她起身那刻,将人往後一拉,人便跌進了他懷中,握着江晏栖纖細的腰肢,顧聽桉忽的惡狠狠道:“先生一定要同我這般生分嗎?”
江晏栖如今内心因為那個夢,還有些難受,面上卻分毫不顯,隻淡淡道:“我同君上,就未熟過。”
顧聽桉聽到這話,直接便是不氣反笑。他眼尾勾起一抹淡淡的潮紅,唇畔帶着淡淡的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低聲道:“那看來是我以往錯了。”
江晏栖覺得今日的顧聽桉有些失常,卻不待細究,他修長的手指便捧着她的面龐,溫涼的唇直接印了上來。
這次顧聽桉有了上次的教訓,讓江晏栖壓根咬不到他。
在疾風驟雨的攻勢下,江晏栖沒有一點招架之力,整個身子都被禁锢在顧聽桉懷中。臨了,那一向平靜透徹的柳葉眸終于染了绯色,眸光卻甚冷。
“如今……先生覺得,我們熟嗎?”顧聽桉低澈的宛如玉髓蒙塵的嗓音涓涓流出,聽在耳中盡是妖冶。
那一襲素白長衣穿在他身上當真是辱沒了,顧聽桉簡直是斯文敗類。江晏栖真不知道眼前看似白玉清骨、冷清寡淡的男子的臉皮究竟是什麼做的。
她如今不想再跟顧聽桉說任何話了,也不掙紮,反正也無用,她就那般閉着眼僵硬地躺在他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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