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在家裡窩了幾天,和誰都沒多說話。這已經成為他的習慣。人越是艱難窘迫之中,千萬别指望誰會幫你,沒人可以靠,隻能靠自己。
把自己關在家裡,林放有足夠時間,把自己已經走過的人生翻江倒海思考一番。最終,思緒的焦點,還是落在這個名不符實的女兒身上。最初搶奪算是賭氣,抛棄十年算是撒氣,接到身邊有點意外和無奈,相依為命這麼久,的确是個負累。
但卻值得,這便是人生的價值、人生的幸福。
這樣的辛苦、這樣的負累,有目标、有收獲、有成就感。身體苦點,心裡卻是甜滋滋的。這之前,他連自己活着都不知道為什麼?為了誰?圖什麼?要什麼?可自從有了這個哭笑不得的假閨女後,他的生活突然敞亮了。他也有了女兒,有了希望,有了寄托。人活一世不就這麼回事,生兒育女不就是一個累?好在自己這個假閨女,理論上除了他自己,應該也沒人會知道,會關注。
那個混賬王八蛋。奪妻之恨還未報,現在居然又打起了女兒的主意。想把自己後半輩子的唯一寄托也奪走。林放不可能妥協。豁出命來也要牢牢抓住這根生活的稻草。那個王八蛋現在有錢,有錢就能使鬼推磨。那自己有什麼?什麼都沒有,隻有一份真摯如山的父愛!
什麼真的假的?不過也是自己心裡刻意糾結的一道坎。時間長了自己都快忘了。看着孩子一天天在自己的精心呵護,用心培養下健康成長,林放心裡就隻有親爸的責任和驕傲。而這份大愛親情,随着父女倆相依為命朝夕相處,隻會越來越真越來越親。林放現在絲毫不為過去的沖動而後悔,隻有慶幸,隻有竊喜。
想清楚了這一切,林放猶如茅塞頓開,豁然開朗。不就是點小困難?活人還被尿憋死?放寬心态,拉下架子,哪還活不下去了?
林放在家窩了幾天,又早出晚歸出門轉悠好幾天。最後一咬牙,把自己那輛代步的半新車賠點本脫手了。然後去出租車市場找了個帶班司機的穩定活。就這麼一倒騰,手頭過日子的來路就全盤活了。
林放對自己的這些重大決定,壓根也不會和林曦做任何商量。等到事情全都做實後,林放第一天開着出租送林曦上學。這才輕描淡寫對林曦知會一聲。但林曦一聽卻差點崩潰了。她無聲抽泣着掄着粉拳狠狠捶了林放幾下。又抹着淚水沖着林放一頓傻笑:“爸你開出租也很帥,還是當大老闆的氣派!”
“爸就沒當過大老闆好不好?有你這麼取笑老爸的嗎?”
“我沒有!老爸在我心目中,就一直是個大老闆的光輝形象,這一下子都有點轉不過彎。”
“行!慢慢就習慣了!”
林放開着出租送曦曦,出小區都沒人注意到。林曦等車上了正路,才再次打開話匣子。
“哎!老爸!人家都說,自己的坐騎比自己的孩子都重要。你就這麼輕易把它賣了,你這麼舍得啊?”“一派胡言!這能比嗎?孩子是命,一輛破車算什麼?”“你怎麼想起去跑出租啊?”“沒辦法,要掙錢養家啊!隻有開出租又能掙錢,還不耽誤每天接送你上學放學。”“爸——”林曦感動的又是眼淚啪撒。林放看着林曦,心裡其實甜滋滋的,卻故意裝出很不耐煩:“去去去!看你,我這當老爸的,也沒什麼本事,隻能賣苦力養家糊口,你不嫌棄就行了,至于這麼感動啊?還熱淚盈眶的。”
“人家這是高興好不好?看你前陣子愁眉苦臉,我還以為你——就這樣一蹶不振了,真沒想到,你還能這樣放下心态放下架子。開出租來養家。”
“老爸以前是有點好高骛遠,心高氣傲,這不都是被你給磨得一點脾氣都沒了嗎?再不掙錢,家裡都揭不開鍋了,哪還有什麼面子架子?”
“爸!對不起!那你——你現在是不是特後悔——把我接到你身邊來?”
“是!是很後悔,我就該一直把你扔鄉下,鄉下養個孩子多簡單?那,現在後悔也晚了,你就是老爸的催命鬼,讨債鬼!”
“那你當初——不要我不就——都沒了!”
“不要你?隻生不養,你想讓老爸當混蛋下地獄啊?”
“可是——”
“行行行!别啰嗦了!生兒育女,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和樂趣。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你也不要嫌棄老爸沒本事。咱父女倆相親相愛,相依為命,好好過完這輩子。”
“嗯!爸以後——也别太辛苦了。家裡——能過日子——就可以了!”
“知道知道!要錢不要命,老爸才不傻!去吧去吧,别遲到了,好好學習,别整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啊?”
“嗯!爸爸再見!”
林放還要忙生意,放下林曦便一溜煙跑遠。林曦卻久久伫立,直到爸爸的車子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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