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突然走了,沒有一點征兆,連聲招呼都沒有。對于旁不相幹的人來說,無非多了一個飯後茶餘的談資。而對林放,卻是緻命的打擊。他的腦海裡,始終閃現着沈麗充滿哀怨絕望的眼神,那是沈麗懸浮在半空中,向他投去的最後一瞥。他每天都被同一個噩夢驚醒,然後就再也無法閉上眼睛,隻能依靠悶煙熬到天明。
林放的生命,似乎就在這一刻,停滞在了如此的萎靡和恍惚之中,他向單位告了長假,對女兒卻謊稱是單位把他給裁了。他又把自己變回成一個落魄的家庭煮夫。林曦默默看在眼裡,這才感到了事态的嚴重。
自己初中還沒畢業,家裡除了父親,也再沒有一個親人。她沒有資格和别的孩子一樣,被一個家族泛濫成災的溺愛層層包裹,享受永遠長不大的無知和天真。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苦難的磨砺早成人。林曦也仿佛一夜間又長大了一輪,這個家隻有她和父親,她已經不再是小孩了,就不能隻知道攫取和依賴。她也要開始分擔和擔當,開始和父親一起同甘共苦,相依為命,一起努力,一起奮鬥,共同經營和支撐起這個溫暖幸福的家庭。
一天,林曦也請好兩天假,故意裝出逃學厭學的樣子。讓林放一下子受到緻命一擊。
“你——你今天不用上學啊?這麼晚了還在家裡磨蹭什麼?”
“我準備辍學了,馬上出去打工。”
“你——你說什麼?你——你想氣死我嗎?”
“爸!我知道您一個人把我養大,真的很辛苦,很不容易。我現在長大了,您也累倒了,是到了該我養您的時候了!”
“你住嘴!我什麼時候說累了?什麼時候要你養了?你初中都還沒畢業,你上哪打工去?拿什麼本事來養我?”
“人家鄉下女孩子,好多小學沒畢業就出去打工了,照樣結婚生子過日子。我本來也是個鄉下孩子,我就沒本事養您了?”
“行行!你辍學,你去打工,我不用你養,也沒你這個女兒。我就是個王八混蛋好吃懶做一事無成的孤老頭子,我現在就去找個地方了結自己,省的活着招人煩讨人嫌!”
林放怒氣沖沖往外沖,林曦上前死死抱住林放,猛地跪在面前。
“爸——”
林放毫不搭理,把頭别向一邊,用力扒開林曦的臂膀,氣呼呼坐在沙發上。林曦也不洩氣,跟着林放來到沙發前,繼續抱着林放的雙腿,靜靜跪在林放面前。
“你——你幹什麼?你到底想怎樣?”
“我要爸爸振作起來,我們一起好好過日子。”
林放這才一個咯噔,如夢初醒,回過頭怔怔看着林曦:“你——你先起來!有什麼話就好好說,别再吓唬爸爸!”
“爸爸!是您在吓唬女兒。您看您現在這樣,女兒還怎麼能安心讀書,還怎麼能——好好生活下去?”
林放再也忍不住,突然順着沙發溜下來,跪在地上緊緊摟住林曦,發出一陣男人凄楚的痛哭。林曦陪着林放抽泣,慢慢扶着林放坐回沙發。将頭默默靠近林放的懷裡。拿手輕輕為父親擦着眼淚。
“爸爸!您别太傷心了!就算您什麼都沒了?您還有我啊?就算全天下都離您而去,女兒不會啊?我這麼乖,這麼愛您,我是您女兒,長得又漂亮,讀書也聰明!您就一點不感到驕傲和幸福嗎?”
林放再次扳起林曦的頭,仔細盯着林曦,仿佛要從她的臉上找到什麼瑕疵。看的林曦都泛出紅暈:“是啊!我怎麼忘了,我還有個這麼優秀漂亮、聰明乖巧的寶貝女兒呢?我跟誰這麼生氣較勁啊?我有這麼個寶貝女兒,這輩子就夠了,就值了!我怎麼突然就犯傻了?”
“就是啊!女兒在您心裡,從來就是個麻煩、負累,就是個背時鬼賠錢貨。您就一直讨厭我嫌棄我。當然就會忘了我的存在,後悔把我接來。”
林放突然動情地将女兒緊緊摟進懷裡:“是是!爸爸就是嫌棄你讨厭你,就是後悔把你接到身邊,整天就知道給我惹麻煩。到時候還得搭上全部的家當給你做嫁妝,你說爸爸養你這個女兒,是不是個背時老賠錢貨?”
“那你不把我嫁出去不就全賺了?”
“不把你嫁出去,留在家裡做老姑娘,禍害爸爸一輩子,那爸爸可就更慘了?”
“爸!那人家還說,女兒就是爸爸貼心的小棉襖,就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爸爸養我這個女兒,就真的這麼背時啊?就一點讨喜的都沒有啊?”
“有!有!你這麼乖,這麼優秀,爸都是讨喜的!沒有讨厭,也沒有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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