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風國峻城,沈記酒樓的一層大廳,一形銷骨立的中年男人突然急促咳嗽了幾聲,引得廳内一衆食客側目,立于他身側的童兒忙遞過一盞清茶,男人擺手,望向大廳正中被自己打斷的說書先生歉意一笑,說書先生似并不在意,手中醒目輕輕一拍,瞬間便重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雷停電熄,結束了四國紛争時的民不聊生,風雲二國平分天下,從此百姓安居,四海升平!”
男人起身離開座位,童兒忙上前攙扶,男人嗔怪道:“如今,連你這個猴兒也嫌棄我是個廢物了!”
童兒顯然是早已習慣了主子的性情,語氣不卑不亢道:“如今,連先生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為難的還不是小的這個猴兒。”
“父……!”
酒樓門口一衣衫褴褛,腳步虛浮的少年乞丐望着中年男人離去的方向有氣無力的呼喚出聲,隻是剛吐出一個字就被人堵嘴拖了出去,他那聲微不可聞的呼喚早已淹沒在食客們的叫好聲中。
施宇退出文檔收藏界面,這段文字他記不清自己看過多少遍,這是弟弟施冉一時心血來潮寫的網文,不知他為什麼隻寫這麼一點就擱筆了,他不想問,弟弟長大了,他不想過多幹涉他的生活。
早就過了下班時間,施宇第一次覺得加班的感覺貌似也不錯。
剛過完春節不久,這座北方的大城市還是異常的寒冷。走出辦公室,身上那點空調房的溫暖瞬間就被冷氣流洗劫一空,他感覺鼻子一酸,很合時宜的打了個噴嚏,唉!這該死的鼻炎!
他把手裡的紙袋随手丢在身邊的垃圾桶裡,可走出兩步他又退了回來,重新撿起那個紙袋,用手撣了撣那似乎并不存在的灰塵便邁步匆匆穿過露天車場,走進那條隐藏在小竹林中的蜿蜒小路,那是他去車站最近的路。
在那朦胧的光線裡,他又看到了那個瘦弱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他,都覺得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寒夜裡男孩衣裳單薄,見是熟人便又縮回了剛要伸出的小手,稍稍側了側身,略顯羞澀的轉移了視線。
“冷嗎?”看着身體有些瑟縮的男孩,施宇忍不住停下腳步問道。
“不冷,習、習慣了。”男孩怯怯的看了眼施宇,又迅速的把頭低了下去。
施宇忽然覺得自己這些年的辛苦很是值得,至少他沒有讓弟弟淪落到眼前這個男孩的處境。
他從紙袋裡掏出那條沒忍心丢掉的圍脖,圍脖并不漂亮,但勝在厚實暖和,那是葉子親手給他織的,可惜就在今天早晨他們分手了,分的幹幹脆脆,沒有一絲挽回的餘地。這讓他在這個本該溫馨浪漫的日子裡如墜冰窟,情人節!這特麼的洋節日就是不靠譜!施宇輕輕的把圍巾搭在男孩的脖子上,這應該也算物盡其用了吧。
男孩顯然沒想到眼前這個帥氣的大哥哥會送自己條圍脖,身體不由自主的再次瑟縮了一下,這種夢裡都不曾有過的關懷讓他一時激動不已,竟連一聲謝謝也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他無措的伸出手,把一疊小卡片放在施宇掌心裡。
看着手中的卡片,施宇無奈的笑了,走出那片小竹林,他把手心裡那些衣着清涼的姑娘随手丢進垃圾桶裡,這麼冷的天,這些姑娘們還是在這裡面抱團取暖吧!
由于竹林裡的耽擱,施宇沒有趕上那趟末班車,他也沒有要搭計程車的打算,葉子一早就搬走了,她所有的東西都收拾的幹幹淨淨,家裡恐怕連一根頭發也不會留下吧!少了女人的家應該比街道還要冷清,更何況那所謂的家也不過隻是間小小的出租房而已。
街道真的很冷清,那些荷爾蒙爆棚的男女才不會傻傻的壓馬路呢,這個大都市多的是溫暖的空間讓他們演奏曼妙的樂章。被街燈照的縱橫交錯的身影,像施宇的心情一樣淩亂,低頭行路的他無所謂何時抵達終點。
然而,一條原以為暢通的路被人擋住了,收住腳步擡頭一看,一個衣着樸素的中年阿姨一臉期待的看着自己,她的懷裡,捧着一堆紅豔豔的玫瑰。
“帥哥,買束花吧!”
施宇覺得那玫瑰花紅的是那樣刺眼,早晨來接葉子走的男人也捧着這麼大一堆,葉子曾不止一次埋怨他不懂浪漫,施宇心裡委屈,浪漫誰不會啊?關鍵是咱浪漫不起啊!還父母欠下的債,供弟弟上學,忙裡偷閑談個戀愛這已經很奢侈了好吧?葉子跟着那個懂得營造浪漫的男人走了,絲毫沒有眷戀這個和她同床共枕一年多的戀人!
“阿姨,我買一束吧!”施宇從錢包裡掏出一張在裡面躺了很久的大鈔,手機時代,買什麼都是刷刷刷,他都快忘記數錢是什麼感覺了。
女人顯然有些激動,都說今天玫瑰會很暢銷,這起早搭晚的連本錢都沒收回來,空剩下一堆花朵拿回家泡澡嗎?她可不認為自己到了那種級别。這小夥子要買花,還出手就是一百塊,她感覺自己一定是遇到天使了,嗯!看那小夥子的俊俏模樣,肯定就是天使,沒錯的!
施宇可不知道這阿姨把他瞬間封神了,拿着這一大束玫瑰花,他感覺這阿姨也太實在了,這樣做生意還不得賠到姥姥家去。
“沒有情人的情人節,多少會有落寂的感覺……”
賣花阿姨大概是心情變好的關系,哼起了孟庭葦的這首老歌,施宇忽然覺得這聲音好熟悉,“溜光大道?”是了,怪不得剛才看那阿姨也覺得眼熟呢,隻是她一個上過電視的民間歌手怎麼會淪落到街頭賣花呢?
施宇忍不住回頭又看了看,電視上的人,應該也算是一個明星了吧!恰巧此時阿姨也向他這邊看來,隻是他在阿姨的眼中看到了驚恐,她張大嘴巴焦急的喊着什麼,施宇一個字都沒聽清,腦海裡回蕩的依然是那首老歌。
“沒有情人的情人節,多少會有落寂的感覺……”
“轟”的一聲巨響!讓這首歌成了施宇腦海裡的絕唱,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在天上,和那漫天的玫瑰一起飛!他好像還看到前方不遠處,發卡片的男孩正在撿起一支被人丢棄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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