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大院兩個多月之後的一個周三晚上,燈光球場上要放映電影,片名叫《人生》。消息在傍晚時段已經傳遍了整個大院,都說這個片子之前在電影院放映特别轟動,有的地方擠破頭都買不上票。這次能在燈光球場上放映,那絕對是難得的福利。那天為了早些去占位子,一家人晚飯都吃得簡單。吃好了飯,爸爸就去機關集合,他們另外整隊去看電影。媽媽帶着弟弟差不多同一時間出了門,兩人拎着三隻小馬紮,去球場占座位。隻有陳迪沒有一起去,她的作業還差一些沒有做完,爸爸不許她欠着作業去看電影,而她又不舍得錯過這部有名的電影,就讓弟弟多拿了一隻小馬紮替自己先占個位子,等她做完了作業就趕過來找他們。
還好陳笛放學一回家就抓緊寫作業,飯前已經完成了一大半,家人出門後,她又專注高效地寫完了剩下的部分,看看鬧鐘,差幾分鐘就八點了,就趕緊出門往燈光球場走去。一路走一路在腦子裡猜測,媽媽和弟弟在燈光球場哪個方位占到了位子,如何快速找到他們。她希望電影不會提前開始,燈光球場的照明也不要提前關掉,否則黑壓壓的球場找人就太難了。
她沿着西北片區的主幹道向南,拐到第一條東西向的主幹道,向東走,再轉彎向南走,再過一條被樹蔭環繞的小徑就能到燈光球場西側的入口了。陳笛已經能遠遠地看到幾百米外的燈光球場,雖然隔着林蔭小徑,依然能感覺到燈光明亮,人聲鼎沸的歡樂氣氛。快了,快了,能趕上。陳笛在心裡慶幸今天運氣不錯。
陳笛急匆匆地趕路,根本沒有料到什麼時候這條昏暗的小徑上幾十米外出現了幾個黑影,還夾雜着窸窸窣窣的聲音。開始她以為這可能是和她一樣要去那電影的人,應該和她一個方向朝着燈光球場走。然而她走了二十米,才發現那些黑影似乎并沒有怎麼移動,好像是站立在那個位置似的,她和黑影越來越近。她再向前走,才隐約看見這五六個人影面對着自己的方向站着,圍成半個圈。陳笛雖然根本看不清這些人的臉,但她确定自己不認識他們,就打算從他們圍的半個圈旁邊挨着灌木林擦過去。然而就在她要走過去的時候,離他最近的一個身影朝左邊挪了一大步,伸出一條腿,攔住她的去路。陳笛毫無思想準備,身體一個趔趄,險些摔倒。陳笛一邊站穩身體,一邊想自己走得急,不小心和别人搶了路,有點不好意思,就調整了一下方向,試圖從這個半圈的左邊走過去。然而這一刻,一模一樣的情況重現了。最左邊那個人快速向右邊跳了一步,用他的右腿擋住了陳笛。
這些人!陳笛在心裡氣惱。她想起來之前俞慶和王琳和她提過,大院裡有一些子弟,平常不好好學習,盡幹一些偷雞摸狗的闖禍勾當。陳迪想今天真是見識了這幫家夥,雖然他們沒有開口,也沒有看清楚這些嘴臉,但也見識了他們的霸道和痞氣。
陳笛心裡惦記着電影快要放映了,她不想耽誤時間,就轉了身,準備繞路從另一條林蔭小徑走去燈光球場。反正燈光球場是方形的,四周隻有灌木綠化帶圍着,并沒有圍牆,東南西北四個角落都能進去。然而陳笛轉過身剛要走,那幫家夥又在反方向排成人牆,把她擋住。
“你們!”這次陳笛開始憤怒了。她想不通這些人跟她一個要去看電影的人有什麼過不去。她不認識他們,更不可能有什麼過節,有什麼必要攔住她。
人牆中最高的一個家夥朝着陳笛走了一步,開了口:“陳笛,對吧?”
陳笛沒有理他。她看不上那流裡流氣的做派。
“喲,還挺高傲!”人牆中另一個人影說。
瘦高個又說:“才搬來我們大院不久吧?聽說你挺有名啊!”
“就是,我們都知道你的名字了。”
“和我們認識認識呗!”
一陣七嘴八舌的聲音在耳邊萦繞不絕,陳笛感覺像幾隻蒼蠅在圍着她,趕都趕不走。可不是麼,這群人一邊挑釁着她,一邊前後左右地把她團團圍住了。
陳笛回頭朝燈光球場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邊的燈已經暗了,似乎之前還吵鬧不停的人聲也聽不到了。電影要開始了。陳笛不想和這群無賴糾纏,一心想快點走,就吼了一聲:“你們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呀!聽說你很漂亮,見識一下。”
“就是認識認識嘛”!
“這大小姐脾氣不太好!你不是好學生麼?”
“學習好的,脾氣都不好?”
陳笛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從前的那個家屬院沒有湖城大院這麼大,院子裡的孩子基本都認識,那些比她大的哥哥姐姐對她都很好,從來沒有任何人這樣欺負過她。而今天,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落單走路就遇上這群壞孩子的圍堵攔截。陳笛一時不知道怎麼應對。趕緊跑?他們能追上吧?大聲叫喊?燈光球場那邊放電影的聲音特别響亮,有人能聽見嗎?大院裡有巡邏隊,他們什麼時候走過這裡?陳笛又急又氣,眼淚要急出來了。
“你們在幹嘛?”一個聲音在陳笛身後響起。陳笛隻顧着急,完全沒有發覺另有一個人從她身後走到了她和這群無賴跟前,她以為是巡邏的人被自己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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