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莊的清晨格外甯靜,敞開的窗前一叢芭蕉長得正茂,厚實的綠色葉子此時微微帶了焦黃,卻不掩其他部位的青翠,每次寫字寫累了,看看此處,滿眼的綠意讓眼睛都放松了。之前修繕時,蘇夫人想重新布置院落,把芭蕉移了換其他名貴花草,被蘇雲岚推拒了。
大抵想到古詩言“一聲梧葉一聲秋,一點芭蕉一點愁,三更歸夢三更後”,還有夜雨之時,聆聽雨打芭蕉的聲音,都是極有意境的事。
因着這叢芭蕉,蘇雲岚現在倒是很喜歡下雨的天。
下雨的天,也極适合寫鬼故事。
新話本的主角是一位叫張安的十五歲少年,他容貌平凡,性情也平凡,卻有一雙極為出彩的眼睛,眼睛瞳仁很黑,像深不見底的寒潭。正常人與他對視,都能覺出一股冷意。
也因此,他人緣很不好。
而張安也不耐煩與人結交,不管是在生活的老家,還是在求學的書院,他都沒有深交的親朋好友。就是他的父母,有另兩個兄弟承歡膝下,也很少想到他。
人們提起他,大抵來一句“性情孤僻,不善言辭”雲雲,言語間對他的前程極不看好,畢竟這世間不管從商還是為官,與人交往都是一門大學問,不合群的人在哪裡都吃不開。
大家都不明白,張家父母為什麼放着另兩個兒子不培養,反而把這個最小最不合群的兒子送進書院。
每當有好事人問起個中原因,張家父母就搖頭不語,神情間為難又畏懼,也不知在害怕什麼。
張安在家有一間單住的屋子,地方不大,住兩三個人卻沒有問題,但他那幾個兄弟,甯願四五個人擠一間也沒人願意和他一起,他的屋子,不管多久沒人住,也無人會進裡面瞧一瞧。
平時生活起居,一大家子二十多口人都是繞着那屋子走,就像裡面住了什麼吃人的怪獸,恨不得離得遠遠的。
張安獨來獨往,除了吃飯平時也很少和家人們對話,張家人看他神情間都是帶着畏懼的。
這一切都是源于小時候張安能見“鬼。”
很小的時候,張安不懂事,看到村口古井旁經常有個小孩坐着,無人陪他玩,他就跑過去找他玩躲貓貓,一個躲,一個找,玩得好不開心。讓張安奇怪的事,不管他躲在哪裡,跑到哪家屋後牆角躲起來,那小孩都能很快找到他,反之,輪到他找的時候,找遍了附近所能藏的地方,都沒看到小孩,每次躲貓貓都是他輸,輸到最後他都不高興了,氣鼓鼓跑回家,還找哥哥們告狀,哥哥們一個個拍着胸脯,答應第二天幫他找回場子。
第二天,張安帶着哥哥們一起來找小孩玩躲貓貓,卻沒看到小孩出現。他覺得肯定是小孩害怕了,不敢出來。
第三天,他就沒讓哥哥們過來了,自己單獨來找,果然小孩又出現了,他們又玩起了躲貓貓,張安同樣輸了,輸了的他讓小孩别走,他去把哥哥們叫來一起玩。
等他跑回去找了哥哥們過來,小孩又不見了。
他繞着附近大叫小孩的名字,一位在不遠處種地的村民叫住他,問他瞎叫什麼?
張安就說他和小孩在玩躲貓貓,村民大驚:“怎麼可能?那孩子早些年被拐子拐走了……。”
張安還小,不明白他說的意思,那村民見他不像說謊的樣子,就問他那小孩的長相,他形容了一方,把小孩嘴角有顆黑痣說了,村民大驚失色,丢下鋤頭趕忙跑去叫人。
最後村民們找了來,把早已不用的古井抽幹了,在裡面找到一具小孩的屍骨,從孩子的衣服看,正是當年懷疑被拐子拐走的孩子,他的父母哭得肝腸寸斷。
自那以後,張安就再沒見過那小孩了。
村民們都說小孩眼睛幹淨,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東西,等以後長大了,這份靈性就沒有了,所以,倒沒有人忌諱這個,張家人還因此得了那小孩父母一斤豬肉作為感謝。
吃肉誰不喜歡,小小的張安歡喜又得意。
誰知從那時候起,事情就失控了。
張安越發頻繁的見到那些鬼,并沒有随着年齡的增長而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而後來的那些鬼,也并不像最初見到的小孩一樣純真善良,能和他玩躲貓貓,反而對他抱着極強的惡意,它們不會說話,形容可怖,還經常捉弄他,甚至有些一度想要害他性命。
……
前面幾章蘇雲岚交代了下背景,主角的基本情況,第一個出場的小鬼也并不可怕,形容與人類無二,與後面出現的鬼怪形成對比,接下來才是真正恐怖的見鬼旅程。
從此,村裡的人經常看到小小的張安一個人在僻靜的角落玩的很開心,尤其是傍晚天快黑的時候,看到他在廢棄的宅子裡跑來跑去,還不時發出歡快的聲音。都道這孩子自得其樂,性子活潑,張家人卻從孩子口中,知道他是和幾個大哥哥大姐姐一起玩。可是那裡哪有什麼大哥哥大姐姐呢?
叫孩子形容那些人的長相,張安卻說不出,張家人哪裡不明白,是這孩子又見鬼了。而這次還不是小鬼,而是大鬼,驚懼之下,他們不讓孩子出門了。
但恐怖的事情繼續發生,半夜張安的門總是被敲響,“叩叩叩”三聲,同住的大哥去開門,卻看不到任何人影,關上門去睡覺,沒多久,門又“叩叩叩”敲了三響,他再去開門,還是沒看到任何人影。饒是年歲不大的少年,也知道事情不對了。關緊門,跳上床,躲在被子裡瑟瑟發抖。同樣規律的敲門一夜間來了十多次,等到雞鳴聲響起,才徹底散去。
第二天,大哥把事情告知父母祖父母,衆人大驚,不知如何是好。還是祖父見識多,讓兒子兒媳陪孩子們睡幾晚,有大人在,那些東西恐能收斂些,張父張母聽了一一照辦,果然,之後門沒在敲響過。
張安被拘在家裡一段時間,但總不能不出門,這天他出門後,和幾個小夥伴一起去附近的破廟玩,玩了好一會兒,等到天快黑了,大家紛紛回家,他從躲着倒塌的佛像後出來,擡頭就看到一具朦胧的身影挂在房梁上左右擺動,看不清模樣的臉,舌頭伸得老長。
他覺得有些恐怖,趕忙往門外跑,卻不小心踩着滾木摔了一跤,發出“砰”地聲響,這聲音仿佛驚醒了什麼,那吊着的人影緩緩轉到了他這邊,長舌頭的臉正對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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