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婚》連載17
男人至死是少年。
天墨還是老樣子。他沒有因為媽媽的離去,讓他失了依靠,而願意多動動腦子思考人生,或者為妻兒做一做長遠打算。
天墨的老子倒是變化蠻大。在服裝鞋帽上大采購之後,把自己全新打扮起來,緊接着他又給自己買了一輛電動車。假如年齡允許,他真能搞個駕照下來也說不定,開着汽車滿城兜風去。但是很遺憾,他的年齡和技術水平,隻夠他玩電動車的,雖然全身上下色彩斑斓的他,看起來像喜劇演員出征。
隻可惜外貌的粉飾,掩蓋不了蒼老的本質,他的記性減退不少。新電動車載着他出征,環遊京城不到半年,就被他給弄丢了。但是他的惋惜隻持續了一分鐘,他就寬慰自己,說服全家,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都騎半年了,也該更新換代了。他把電動車當成衣服一樣常換常新,把三千塊錢當成三百塊那麼不值一提。老伴攢了一輩子也沒輪上花的錢,自己可得快快地花光,那才是人生赢家。到了這個歲數,沒有能力也無心為晚輩考慮,滿腦子都是自私主義,那麼占盡便宜就是他的生存哲學。
滿身披挂着十八歲少年的穿衣打扮,頂着一顆空洞的腦袋,他幹出不少蠢事。去拍照片的時候,該死的記性又讓他把相機三角架給丢了。一副新的三角架兩千塊,他總能在花了錢以後,愉快地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天墨和雨晴都不會再聽他的解釋,雨晴知道老燒包在敗家,可是這家裡的錢也不歸自己指揮,她隻能默默地憤怒,鞭策自己多掙錢,把自己掙的錢攥緊了。天墨的性格和孝道,讓他不想管也不能管,錢是父母存的,房子是父母買的,這就是父母的家,父親現在孤零零一個人,讓他做自己高興的事吧。
雨晴到現在看清了一點生活的本質,他們沒有小家,就好像根本沒有家,寄人籬下,任由上面主家的那位是正經人或者老賴,她都左右沒有辦法。
年輕人的沉默被老頭當作了一種默許,他的行動更野蠻放縱了。自認為有了攝影這個愛好,他在搞裝備競賽之餘,又攀比起作品來。但他拍的片實在窄而空泛,沒有風景,沒有人物,沒有建築,這個城市的靈魂,從沒挨過他相機的邊。那他拍什麼呢?公園裡的花朵。别人拍了無論什麼,都發到網上,建個自己的空間,供粉絲觀賞品評。他一個粉絲也沒有,他那豔俗的花朵,誰喜歡千篇一律地看個沒完呢。于是他幹脆清空了網絡空間,理由是怕被網友剽竊作品。結果就是他那好幾萬元的設備拍出來的花朵,隻有了孤芳自賞的份兒。但這不符合他的張揚的個性,當有親戚偶爾問起,您那麼好的相機都拍了什麼了?他在幾次無言以對,幾次給人舉着相機預覽照片之後,他不滿了,他要成個事兒。
有一天他跟兒子要求:“你給我出版一本攝影畫冊。”
天墨工作那麼忙,接了這個大活兒,更沒時間陪孩子了。他拎不清孰輕孰重,他爸爸的話就是聖旨。他大概是每天犧牲幾小時睡覺時間,接過他爸爸交給的相機,從裡面一張張存圖、排版、設計,托人拿到印廠印刷、校對,自己親力親為地幹,最後還要付給出版公司四萬塊錢。這錢他爸爸不報銷,這是兒子孝敬老子的,老子隻在三個月之後接收二十本紙質高端、印刷精美的畫冊。這畫冊的質量,連國家大領導的個人傳記也配的上了。
二十本昂貴畫冊如果都鎖在家裡,就失去了它傳頌拍攝者個人價值的作用。于是老頭開始往外送,主動給親朋送上門去遞到手裡。八成人家看到那麼漂亮的廢物,心裡想的是你直接送我兩千塊錢好不好呢。多占地兒的雞肋。
雨晴媽媽也被老頭通過天墨之手,遞過去一本,但她沒收。她連密封的塑料薄膜都沒拆,就當場拒收了。為了不給天墨下不來台,她隻輕輕說了一句:“老頭可真想的開!還是讓你爸自己留着吧,我這兒沒地方珍藏。”
兒子上班掙錢不易,他卻像周扒皮一樣讓孩子做這種沒用的東西糟蹋錢,就為滿足他自己的虛榮心。孫子上幼兒園、上興趣班,将來上學花錢更多,他一毛不拔,毫不替兒孫着想,把所有錢都花在自己身上,花不完就胡造。
雨晴媽的這些想法是一個正常長輩的思慮,她沒說出來,她知道天墨無心改變,她隻是心疼自己女兒,養小孩竟成了壓在女兒一個人身上的擔子。她替女兒憂心,現在就算女兒提出離婚,她恐怕都會支持。這個不靠譜的家,早離早解脫。
一團亂麻的生活,讓雨晴感到疲憊。她請了五天年假,帶着孩子去三亞度個假。一個人帶四歲的孩子第一次坐飛機旅行,天墨對老婆的能力毫不懷疑,大膽放行。
元子當然高興了,自己拉個小行李箱,戴個草帽,在五月的一天跟媽媽出發,去三亞找夏天。他們沒跑任何景點,全程泡在五星級度假酒店裡,有海有沙灘有美食,這些對于小童就夠了。雨晴隻是躺在旁邊,放松精神和身體,近近地看着兒子撒歡兒,一顆貝殼或一片淺浪,都是他的新世界。
雨晴把這次親子遊的經曆,陸續寫了幾篇攻略、體驗,發在她的公衆号上,收獲了比以前文章都多的點擊量。這讓她頗感驚喜,也為她提供了一個參考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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