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剛剛放亮,元同就叫醒了柳琭,讓她找來夫君的衣物換上。
柳琭問元同:“我為何要穿這些?”
元同說:“你一個俊俏女子,走在路上會危險倍增,所以必須女扮男裝,而且越是衣衫褴褛,越是肮髒不堪,才越安全。”
于是,元同耗費半個時辰為柳琭喬裝,她前一日還是一個嬌小淑女,此刻就變成了衣衫褴褛的男子。她一身破爛衣衫上滿是灰塵,白淨的臉上也被元同抹了泥土,頭頂還戴着一個破鬥笠。
喬裝完畢,元同囑咐道:“此行盡量走大路,一路走一路打聽,你就不會走錯路。路上見到軍卒一定要藏起來,跟任何人都不要交惡,隻管趕路。
谷神坳距這裡不超過八日的腳程。還有一個叫龍蛇嶺的地方你也要記住,如果找不到谷神坳,你可到龍蛇嶺找幺五與橫七,橫七自會帶你到谷神坳。”
元同把一路陪伴自己柴刀别在她腰間,說道:“這是我十幾年的兄弟,數次救過我的命,如今交給你,希望它能保護你。路上隻要見到不軌之人,你定要先下手,直接用刀砍他。”
元同一邊說着,一邊幫柳琭規整着。柳琭一邊看着元同,一邊不住地流淚,沒多久臉頰的浮灰便生成道道溝壑,不過這花臉倒更符合乞丐氣質。
元同從腰間扯下銀袋倒出碎銀,自己挑了兩塊小的,剩下的都塞到柳琭的綁腿中。
他囑咐道:“這些銀兩足夠你路上用,不要在旁人面前取銀子,需要時先取出來,否則它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
一切安排妥當,元同站起身看柳琭,噗呲笑了出來。在淚水的滋潤下,柳琭那張花臉徹底變成了泥臉,不過更符合元同的預期—越髒越安全。
趁村莊仍在熟睡,二人便踏上了征程,迎着馬糞味一路向長安進發。
二人同行了兩日,一路上一直說說笑笑,活脫脫兩個回歸故裡的兄弟。
這兩日,柳琭時刻拉着元同的手。兩兄弟拉着手行路,給路人帶來了諸多困惑,卻也給他們送去足夠的談資。
長安城将近,二人分手的時刻也到了,柳琭兩步一回頭,臉上繼續和着泥漿,戀戀不舍地遠去,漸漸消失在麥田中。
元同看着那嬌小的身軀漸漸走遠,手心仍留着她的溫度,耳畔不時回響她那句話—為何不能與我一起去那谷神坳,腦中浮想聯翩,那是他與柳琭和阿姑在谷神坳的生活場景。
想着想着,元同感到心中發癢。與師父十二年的閉關修行,他從未嘗過男女之情,而此刻他初試内心萌動,不知是因為看到了柳琭如玉的胴體,還是見到她的凄慘遭遇而忍不住愛憐,抑或是他自己也不甚清晰的原因,總之這感覺很是奇妙。
這種感覺就如同老子口中的道,亦如佛陀法眼中的般若波羅蜜多,不可道,亦不可名,朦胧中幻化成令人陶醉的美。
僅僅三日便有如此發酵,與她牽手時不覺有任何異樣,而看着她離去,這種奇妙的感覺,加之對失去的留戀,讓元同難以自抑。
手心裡,柳琭留下的餘溫漸漸變得炙熱,元同擡起手掌,上面已布滿汗珠。
那美好難以割舍,那美好吸引着他,讓他不由得邁出腿,去追趕消失在天際的柳琭。
突然,天際盡頭浮現出兩個字—天命,猶如一堵牆,阻隔了他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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