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麻煩,防止那黑店派人追來,尹聖沿着官道不停腳走了數個時辰,兩條腿走得都打飄了,行出近百裡地,終于遙遙望見路邊有個茶水鋪,挑着個茶字的布招牌,門口栓着不少馬匹和馬車,趕緊上前去喝杯水歇息一下,最好能買到匹馬。根據義父所給的路線,走到境州的中部有個港口叫安水港,靠着帝國的第一大江境川江,坐船而下很快就能到達玄華山所在的涼州。茶攤裡坐着三四桌人,其中一桌有十二三人,有男有女,還有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喝着茶水吃着點心聊着天,其中一位老者年約五十多歲,似乎是他們的首領。尹聖點了壺茶,歇了片刻,起身來到老者身旁,深施一禮道:“老先生安好,晚輩不慎與家人走散,想要前往境州的安水港,路途實在遙遠,不知能否割讓一匹快馬代步?”衆人見尹聖一副書生打扮,頓時好感大生,說起話來文绉绉的掉辭,很有意思,都捂嘴笑了起來。老者忙站起來回禮道:“公子太客氣了,說來也巧我等也剛好要去安水港坐船,如不嫌棄可結伴而行。我等有兩台馬車,載多公子一人全無難處。”聽了此話,尹聖也很高興,不必買馬匹,畢竟到了港口帶着馬匹坐船多有不便。感受老者的善意,尹聖讓茶博士多拿來不少點心,主動結付茶費,算是答謝衆人的搭車之便。随着車隊慢慢向前,尹聖漸漸和大家熟識起來,他們是個唐姓家族的一支,原本在境州靠近邊界處開墾土地,種植藥材,由于受到番奴人的反複襲擾,隻得将土地田産變賣後返回涼州本家,重要資産和生活物資已經由族裡的青壯漢子陪着镖局押運走了,僅剩這十幾人收尾後悠閑返回。那個小男孩叫唐風兒,他随着父母而行,甚是淘氣頑皮。
走的是官道且人數不少,一路行來太平無事,數十日後順利到達安水港,因為都是去往涼州,繼續結伴坐船,為首的唐老出面,将馬匹車輛賣給港口的車馬行,雇了條中型的木船,剛好把他們所有人加上尹聖都裝上,船老大和唐老低語了幾句,回船上準備去了。唐老将衆人召集過來,鄭重叮囑行船的忌諱,切不可提“翻、覆、沉、落”之類的話,衆人都應允後陸續登船。水上行船讨生活本來已經極為危險,内河江水水勢險峻變化莫測,暗礁林立;外海之中更是水勢兇猛,如果遇到狂風暴雨,九死一生,不僅說話有諸般禁忌,吃飯做事也講究規矩,例如吃魚時不得翻身等。船老大在船頭點了三支香,見衆人都已上船,便解了纜繩收起石碇錨,搖着橹順江而下,這是順水行船,速度較溯江而上快了一倍。此時晴空萬裡,驕陽似火,江面上微風拂面,船行得極是平穩。尹聖和衆人站在船邊,憑欄觀看境川江邊的綠樹繁花,大部分人都長在邊境之地,沒見過大江大海,對于船在江中行速飛快頗為好奇,議論紛紛。
“你幹什麼”就聽見船老大怒吼一聲,尹聖擡頭望去,隻見船老大一手抓着唐風兒,另一隻手從唐風兒手裡的奪下一支香來,順手将唐風兒往甲闆上一丢,轉身跪下把香插回原位,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唐老畢竟走南闖北,知道此事錯在唐風兒,不理唐風兒的哭鬧,一把提到他母親處,讓其母約束着小孩頑劣,免得再鬧出拔敬神香之類的事情。不多一會,景色多看無味,有的人便回船艙裡小憩,僅留尹聖唐風兒母子等寥寥數人待在艙外,尹聖雙目微閉正思索着船靠岸後怎麼去找玄華山門派的山門,耳中聽得唐風兒問母親,這個字我認識為什麼不能說,說了會怎麼樣?“船翻啦,船翻啦!”唐風兒從其母親懷裡猛地掙脫出來,沖着船老大叫喊起來。其母見狀又氣又急,脫口道:“你這麼不聽話,真該把你扔到江”話音未完,忽然醒得自己說錯話了,忙閉口不語。唐風兒父親忙伸手把孩子嘴巴捂住,防止他再胡說八道。唐老一步上前,揚手就在孩子母親臉上抽了一巴掌,那女人的臉登時就出現五道紅指印,片刻就腫起來了,女人不敢說話,捂着被打的臉躲到邊上抽泣起來。唐風兒這下算是知道錯了,自己偏要犯禁忌害得母親被打,眼淚簌簌落下,乞求地望着父親,唐老轉過來正正反反打了唐風兒四個耳光,唐風兒臉腫得老高卻吓得不敢發出哭聲,隻是眼淚撲簌撲簌地流下來。
唐老沖着江面高喊三聲“童言無忌!”,回過頭來看着臉色鐵青的的船老大,船老大悶聲悶氣說:“我到前面就靠岸,你們下去吧,船資翻倍,好自為之”,唐老拱了拱手稱了聲謝,從船艙裡出來的衆人都聽到了船老大的話,面面相觑。“去收拾東西,我們準備下船”,唐老話音剛落,船身在江裡猛地一晃,整艘船在江心裡打橫過來,船上衆人站立不穩,随着船身晃動東倒西歪,滾做一團。尹聖雙足用勁,靈力流動,人站在甲闆上紋絲不動,雙目向水裡看去,渾濁的江水翻滾之處,一條或龍或蟒或蛇的巨獸,在船底遊動,原本平靜的江水象是開鍋一樣滾了起來,船不上不下就在江心之中不停打轉。船老大伸手翻開船闆,拿出一隻豬頭,一隻羊頭和一隻面做的牛頭,用力抛到江裡,跪下高呼“童言無忌,求河神老爺饒命”,邊喊邊磕頭,虔誠至極的模樣。衆人見狀,個個臉色慘白,跟着一起高呼求河神老爺饒命,連喊了數聲,船依然轉個不停,完全沒有變化,就在大家驚疑的時候,隻聽得船底傳來咚咚的撞擊聲音,船老大帶着哭腔急喊:“快把那女人和小孩丢給下去,他們自己說要下去喂河神老爺,否則我們就沒命啦!”生死存亡之際,竟有三個男人就要去搶唐風兒,那女人死死抱住自己兒子,滿臉決絕之色,宛如母獸護犢,要和人拼命。
尹聖雖然覺得唐風兒實在淘氣得有點過份,但眼看母子二人危在旦夕,不禁觸景生情想起自己的母親,頓時胸中豪氣大盛,向那幾人大喝一聲“住手”,從背囊中抽出短刀,來到船頭單手提起石碇錨,照着水裡的巨獸腦袋砸去。巨獸腦袋靈動,隻是後背部位被蹭到一點,頓時獸性爆發,将頭顱高高昂起,目光冰冷地看着船上衆人。它是這段江裡的王,不僅吃着過往船隻的供奉,還吃落水的人或獸,吸收人或獸的精華,即将成為妖獸踏上修煉的光明之路。自從來到此處,從未吃過如此大的虧,絕不能放過這條船上的所有人。尹聖終于看清了,這是條蟒蛇的碩大頭顱,知道是條巨蟒心中稍安,雙足用力在船上一蹬,身體淩空而起,手裡的短刀照着蛇首後三塊骨節左右的位置,用盡全力猛砍下去,沒想到這還沒進化成妖獸的蟒皮就已堅硬得象是覆蓋了層鐵甲,聽得铛一聲響,手裡的短刀被震得脫手飛出,斜落在船上,尹聖臨危不亂,身在半空中無處着力,隻得将腳在巨蟒身上一踹,想借力返回船上,說是遲那時快,就見巨蟒身形扭曲,頭尾盤旋竟将尹聖包裹起來,在蟒身将合未合之際,尹聖展臂把藏在靴子裡的匕首抓到手裡,照着巨蟒背上要害之處疾刺。
匕首短小,鋒刃僅有成人一掌長短,看起來雖不顯眼,插到蟒背時蟒皮卻不能阻止分毫,利刃直插到底,順手向下一拖竟将蟒背上劃出數尺長的傷口,鮮血汩汩流出來,巨蟒嘶吼一聲猛地從江面竄飛起來,把尹聖也甩飛到半空。就在此緊要關頭,一道天雷直落而下,直直地劈在蟒首之上,将巨蟒震飛出去,落在水面一動不動。半空中的尹聖忽覺身體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輕輕托起,送至船上站定,他擡頭看去,空中一位留着三縷長髯中年人模樣的白衣男子,腳下踏着一柄飛劍,緩緩飛落而下站在船首,微風吹起白衣飄飄,宛如神仙一般,船上衆人驚呼“仙人下凡啦!”
尹聖雖然修煉層級不高,見來人望向自己的目光裡就蘊含着莫大的威壓,自己的裡外深淺仿佛都被看穿,知道來人境界高出自己許多,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禮:“感謝前輩出手相救”,這是義父告知的修仙界以達者為先,高過自己一個大境界以上者都尊稱前輩。“我觀小友頗有俠義之氣,雖年紀不大,能修煉到眼下境界,有點天賦機緣,不知道師承何人?”尹聖不敢怠慢忙回複道:“晚輩随父胡亂修煉,父親亡故,隻得四處遊曆。”“老夫乃玄華山葉雲天,不知道小友是否願意做我的道童,待你修煉到七層境界時,成為門派入門弟子,正式成為我的記名弟子”。當聽到玄華山三字時,尹聖臉色微變,擡起頭來。葉雲天見尹聖神情變化,忙問道:“你知道玄華山?”“晚輩尹聖,有位親戚在玄華山,姓崔名盛,正想前往投奔,隻是不知道如何前往,還想請前輩指點一二”。“啊,你是崔師弟的親戚,怪不得會有一把上品的靈匕,一會兒跟我走就好了,我剛好回宗門去”,葉雲天哈哈笑道,轉首對着船外的巨蟒怒道:“孽畜,膽子不小,竟想吃了整船的人,念你修煉不易,老夫也不想多造殺業,若再被我知道無故傷人,定将你抽經扒皮斬殺幹淨,”說罷手一揚,巨蟒身上騰起一道金光,飛入葉雲天掌中。巨蟒在水面扭動一下,倏地鑽入水中不見了,原來巨蟒被葉雲天用法術綁縛起來。
尹聖向葉雲天道了稍等,轉身走到老唐衆人面前,抱拳謝了搭船之義,也懇請老唐關照唐風兒母子,與衆人告辭,衆人見尹聖與仙人相熟,自然不會再難為母子二人。轉眼之間葉雲天尹聖二人就乘着飛劍消失在天際。從此之後,這裡就流傳了一個神仙下凡拯救凡人收服惡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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