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奈青從短暫的意識喪失中恢複過來,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到了陰間。他的心裡想,自己是自殺死的,死後應該會到第十四層“枉死地獄”,肯定會受到地獄裡的判官給與的嚴厲處罰。
顧奈青還在心裡盤算,一定要給判官好好講講,這不是自己的本意,自己是有苦衷的,能不能放自己一馬,至少懲罰自己的時候酷刑少上點,讓自己好過一點是一點。
如果把時鐘往前撥,回到顧奈青站在圍欄邊身上那一陣熟悉的“抽離”感結束,那時的顧奈青還沒準備好往下跳,但不知道是重新接管身體的不适應還是“抽離”過後巨大的虛弱感,讓他沒能在結束的一刻沒有支撐住自己,整個人向前傾倒,一頭向下紮了下去。那一刻,顧奈青的心裡沒有悔恨,反而覺得這樣也挺好,至少省去了他下決心跳下去這個煎熬的過程。
顧奈青剛開始下墜的時候意識還是清醒的,但很快就感覺到渾身一緊,那種折磨他的感覺再次來襲,那種仿佛每個細胞内都有東西被抽出來,逐步離開身體的感覺,那種每寸皮膚、每塊骨骼、每個髒器都像被無數的絲線單獨提起的感覺,那種無法呼吸,甚至連血液都無法再流動的感覺……
但這次不同,顧奈青同時也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慢慢地潰散,這是這種“抽離感”出現以來的第一次。完全昏過去前,模糊的意識使得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在下墜……
顧奈青記得這種“抽離”的感覺第一次出現是在八、九個多月前,準确的時間顧奈青已經記不清,因為開始的感覺很不明顯,但一次比一次帶給他的沖擊和傷害越大,到現在如果沒有記錯,今天應該是第十三次和第十四次。前面一兩次的時間都很短,感覺像打針紮針那一下,“抽離”感很明顯,但來得快去得也快,後來時間慢慢放長,直到顧奈青再也無法忍受……
顧奈青去挂号做了全身體檢,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後來也去看了腦科、神經内科、神經外科、内分泌科……沒用後又看了心理醫生,醫生開導他多和外界交流,多培養自己的興趣……又去看了精神科,醫生說你這是幻覺,可能是功能性精神障礙……
顧奈青很清楚,自己的感覺不會騙人,自己沒有生病,但他找不到途徑去解決這個問題,在一次又一次“抽離”後,他終于堅持不住,内心完全崩潰,決定用這種極端的方法結束這種痛苦,也想引起大家的注意,弄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雖然自己不知道,但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
人有的時候很奇怪,在做出一些人生重大的決定時總是缺乏嚴密的邏輯,至少說很多環節都缺乏嚴密的邏輯,比如顧奈青決定用跳樓的方式結束自己被“抽離”的痛苦,從頭來看,決定離開這個世界邏輯是清晰的,身體和心理的痛苦,以及無法弄清這一切的無力感,雖然這個決定本來就是錯的,但至少讓這個決定變得更好理解。但是選擇跳樓這種方式的邏輯就很奇怪,一方面,顧奈青認為已經連續有兩個人跳樓成功了,所以這個方式是“穩妥”的,另一方面,那個跳樓的女孩引發了後續的惡人受到懲罰,博主也引起了更多人的關注,自己這一舉動無疑也能讓“抽離”的事真相大白。
這個邏輯裡最大的問題是,顧奈青并沒有留下什麼東西來描述自己經曆的整個事情,不管是影像還是文字,另外以他平時沉默寡言和不怎麼與人交往的表現,可能更多人會把這一切歸根到是一個苦命的“碼農”無法承受工作的重壓,選擇用極端的方式結束了自己一生,給前面的博主“再燃一把火”的幾率遠遠大于有人想搞清楚發生在他身上的事的幾率。顧奈青忘了前面女孩發生的事很容易成為熱點,博主更是自帶流量,他這種大衆眼裡的“小透明”并不會讓大家對他本人産生多大的興趣。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奈青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逐漸恢複,他睜開眼睛,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用好像水帶的東西吊着的女孩。現在,他們的臉相距不到三十公分,他能看到她靜靜地看着他,看到他睜開眼,她的臉上詫異和驚訝的表情一閃而過,很快被興奮的表情占據。
仔細看了看她,顧奈青記住了她最大的特征,已經算很大的眼睛上有超出常人的長長睫毛,使得眼部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變得更加分明,讓原本就美麗的臉龐變得更加吸引人,顧奈青一時看呆了……
任闌剛下來不久,正調整着姿勢,準備更近距離地觀察這個懸浮的人,看到他突然睜開了眼,她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覺得很開心,心想:“隻要人活着就好。”她趕緊開口問到:“你沒事吧?”聽到聲音,顧奈青才從呆住的狀态回過神來,他覺得這個女孩子的聲音也好好聽,不是清脆也不是甜美……他也不知道怎麼形容,隻覺得這個聲音完全吸引住了自己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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