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怎麼不說話了?&rdo;他略頓了一頓,&ldo;要沒事,我先挂。記得去買藥。&rdo;&ldo;……别挂行嗎?&rdo;&ldo;等集訓完我找你,再等三個月。&rdo;&ldo;路晨你别挂行嗎?我都快四個月沒和你好好說過話了……&rdo;&ldo;……&rdo;她繃不住,哭出了聲。那邊在這四個月聽她哭了太多次,一個在北京,一個在邊疆,完全的束手無策。他不懂,也無從下手勸,聽着話筒裡她哭到難以自抑,哭到哽咽,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說話,一定要用哭來解決……&ldo;歸曉,你能懂事一點嗎?&rdo;&ldo;……不能,憑什麼誰都要我懂事?&rdo;他在電話間裡,手握成拳,壓在毛玻璃上,從小臂到手都在微微發抖。整個人像是一根壓低拉伸的弦,被無限地下壓着……在她的哭聲裡,強迫自己冷靜,再冷靜:&ldo;挂了,等我集訓完‐‐&rdo;&ldo;路晨你要再敢挂我電話,再也沒下次了……你這輩子也别想再見我……&rdo;隻要一想起這個片段,話筒裡的盲音仍清晰在耳邊。可他卻不說清真是自己按斷的,還是歸曉一氣之下扔了話筒。這線一斷,就将近九年。許曜當天和歸曉父親一起返程回北京。臨行前,嶽父大人單獨去病房見了路炎晨,身後跟着兩個基地來的領導。歸遠山依舊拿着上級的腔調,不願當着外人面看出他這個嶽父對女婿有特殊優待。路炎晨慣來也是公事公辦的性子,等兩位領導和嶽父結束慰問。歸遠山握住他的手:&ldo;辛苦。&rdo;兩人目光相彙,歸遠山又輕拍拍路炎晨的手背。當晚,歸曉帶女兒去見親爸。由于娃還太小,兩手能捧起來的小身子闆,她不敢自己抱過去,讓護士幫忙推那個帶着滾軸輪子的小嬰兒箱,去給他看過。路炎晨在護士指導下學着去抱嬰兒的神情,倒比他拆彈要小心,抱了沒多會兒又怕他自己坐不穩摔了女兒,小心遞還給歸曉。頭一回做爹,雖抱着的姿勢很不美觀,但也算是真真切切抱過了。路炎晨身體素質好,不久就能下病床。他重傷的地方是背部,可身上大小傷也不少,腿也骨折了,隻得拜托護士帶自己去給老婆個驚喜。護士也是有心人,送他進病房後,說好一個小時後來接,就給這對小夫妻讓了空間。門内,病床旁的布簾子半遮半掩着,能瞧見歸曉的腳丫一翹一翹地,在勾那個透明的嬰兒箱,嘟嘟喃喃,估摸是想唱搖籃曲,可又不會,就在那兒裝腔作勢。路炎晨推着輪椅過去,挑了簾子,看她正咬着個大吸管在喝奶茶。那不成調,詞也背不全的搖籃曲戛然而止,她驚訝:&ldo;你能下床了?&rdo;&ldo;坐月子能喝奶茶嗎?&rdo;他關心的是這個。&ldo;能啊,喝這個奶會多。&rdo;她将奶茶的紙杯撂到床頭櫃上,将那小嬰兒箱挪到他面前。小女兒睜着眼,在很嚴肅地蹬着腿。特有節奏。&ldo;昨天我還奇怪,她都不笑的,我還想完了這個脾氣要随你,我可受不了,&rdo;歸曉在病床上,胳膊輕壓在嬰兒箱的邊沿,&ldo;醫生就說,起碼要一個月後才能笑。&rdo;他右手探到女兒的臉邊,用指腹輕刮了下那小臉。女兒停住,毫無預警,哇地哭出聲。……&ldo;……是餓了。&rdo;歸曉憑沒當幾天媽的經驗,安慰路炎晨。她熟練地将女兒抱了,剛要喂奶,又覺不對。路炎晨全然一副&ldo;不錯,終于能看到是如何喂奶&rdo;的态度,泰然自若往輪椅上一靠,等着看。&ldo;有什麼好看的……轉過去,轉過去。&rdo;醫生教她怎麼喂奶時她就窘得不行,猛當着路炎晨的面‐‐更不行了。路炎晨微挑了眉,沒動。作為新晉上崗的年輕媽,歸曉果斷選擇,将簾子拉上,順便背過去身子躲他。隔着一道布簾,哭聲沒了。病房裡靜悄悄的,壁上一個大鐘在盡職盡責地替他們計算分秒,路炎晨想着再過兩三天歸曉剛當媽的羞怯褪去了,再看也不遲。于是,就百無聊賴地坐在輪椅上,聽着秒針行走的動靜,去構思布簾後的畫面‐‐&ldo;那個許曜,&rdo;他忽而問,&ldo;你倆怎麼認識的?&rdo;空了這麼多年,歸曉在高中到工作的這些日子裡,交往過什麼樣的朋友他還真不清楚。除了秦明宇那個忽然從天而降的女朋友之外,歸曉的圈子他都沒機會去了解。尤其這個許曜,似乎,過于特殊了。&ldo;高中同學。&rdo;歸曉在簾子後說。一秒,兩秒,三秒‐‐從簾子後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輕聲問:&ldo;你吃醋了?他都有老婆了,不是告訴過你嗎?&rdo;路炎晨倒像沒聽懂似的:&ldo;我以為他和你是親戚關系。&rdo;歸曉狐疑看他,路炎晨被看得皺起眉頭,硬邦邦地來了句:&ldo;快去喂奶。&rdo;……就是吃醋了。别管是不是飛醋。歸曉吃了口蜜糖似的,又隐身去了簾子後:&ldo;高中時候我媽不是生病嗎?他幫我過,讓他爸給我媽開刀的,他爸是當時業内最權威的醫生。&rdo;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所以就算這麼多年沒緊密聯系,隻要他開口借錢,歸曉必定是全力相助。歸曉不大喜歡提起那幾年。她在簾子後抱着娃摸索着去找手機,隔着簾子遞出去,給路炎晨:&ldo;我媽上午給我電話來着。她說她是長輩,總不能初次通話就主動,要你回個電話過去,你找找,就在通話記錄尾章歸路向晨曉(1)小朋友滿月和半歲時都驗了血,一切正常。兩人的婚禮,定在了路初陽小朋友一歲半那天。不是不想在周歲,隻怪小朋友生在了冬天,太不适合親媽穿婚紗,隻好推遲到初夏。婚禮地點上,歸曉和路炎晨商量要辦兩場。第一場比較隆重傳統,在男方這裡,回到這個鎮子上,第二場就随便了,主要是請歸曉和路炎晨的同事們吃頓飯就好。歸曉初次到路炎晨家,孟家和秦家做媒陪着上門,這大兒媳婦雖沒太受重視,但也因為&ldo;靠山&rdo;強大,沒受氣。路炎晨說明了不要路爹買房買車,路爹不&ldo;掉肉&rdo;就也沒找茬。歸曉家裡如何條件,沒人細說過,再加上歸曉父母都在這當口不在京,更是省了麻煩。隻有路媽嘀咕了幾句,兩家結親也該先碰面吃頓飯,被路炎晨妹妹頂回去了。路媽就這麼親生的一兒一女,想着老了還要倚仗,也就沒再多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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