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遠處宮婢見我們走了不少路,上前低聲請示,說前方是浮碧亭,已先一步備好了茶水點心。李成器聽後看我,道:&ldo;也走了不少路了,去亭中坐坐也好。&rdo;我點頭,說:&ldo;我也有些累了。&rdo;腹中無食,又走了快半個時辰,當真是餓的發慌,舉步維艱。仙蕙卻是精神滿滿,不滿地看着我說:&ldo;這才走了一會兒你們就累了?&rdo;李成義見狀伸手捏了下她的臉,爽朗一笑說:&ldo;我也覺得不盡興,不如你我渡舟去池中蓬萊山?&rdo;仙蕙忙點頭,看李成器說:&ldo;成器哥哥也去嗎?&rdo;李成器淡淡地道:&ldo;本王和縣主在浮碧亭等你們。&rdo;仙蕙雖平日看起來天真,卻因着大明宮七年的曆練,總能從話裡嗅出人的心境。李成器明明說的清淡,她卻聽得縮了腦袋,拽着李成義的手走了。領頭宮婢是太子身邊的人,今日陪着幾位郡王入宮,想是得了吩咐,照應的極妥帖。仙蕙那處剛說要去太液池,卻已有人早一步備了木船,兩個内侍挑燈立在船頭,伺候他兩個上了船。宮女内侍們又識趣地讓了開,獨留我和李成器在回廊而行。他神色溫潤謙和,卻并不說話。我隻能有一搭沒一搭地慢走着,看暴雨初歇後的太液池。蓮已謝,僅剩發黃的浮葉托着雨水,不時彙聚成一汪的水流,悄然滑到池中。每逢雨後,太液池水都會由青轉碧,濃郁的望不見底。宮内太液池,宮外曲江畔,這是婉兒口中總提及的景緻。我自兩年前入京,從未有機會出宮遊一遊曲江,此時見這碧波接天色的太液池,卻對那曲江畔更有了幾分好奇。那日婉兒見他,提及宮外的芙蓉園,今日皇姑祖母亦是提及他與歐陽通在芙蓉園中的相交,想來他是曲江畔芙蓉園的常客。心念至此,我随口打破了沉寂:&ldo;郡王眼中的曲江,與這太液池有何不同之處?&rdo;李成器沉吟片刻,道:&ldo;太液池美則美矣,卻不如曲江的靈動。此處遊玩者是天下最富貴之人,于宮外人眼中隻稱仙境,而曲江池畔自前朝起修建成型,自皇族到百姓皆可盡興遊玩,更似人間。&rdo;我颔首,道:&ldo;幼時聽先生說,凡新科進士都會在曲江會宴,郡王可曾眼見過?&rdo;謝先生仕途不甚得志,一生在武家授書,卻總好說這些事來消遣。幼時聽過的都不甚記得清楚,唯有&lso;曲江流飲、&lso;杏林探花&rso;頗顯風流,倒記得極深。李成器似看透我的興緻所在,微微含笑說:&ldo;見過一兩次。新科進士的賜宴曆來設在江畔,所以自早年便傳下了一些有趣的習俗。每到宴席過半,總有人将酒杯放于盤上,輾轉江水,轉到誰面前就要一飲而盡,本是一二人的小伎倆,到最後卻成了名揚天下的&lso;曲江流飲,&rdo;他眼中帶了隐隐的遺憾,說,&ldo;本王與歐陽通便是在曲江賜宴相識,此時彼時,早已物是人非。&rdo;他似歎非歎,我卻再不敢去追問。浮碧亭恰在太液池東側,坐在亭中能隐約見未明燈的韶華閣。我餓的不行,也顧不得客氣,先吃了兩塊點心,喝了杯茶水下肚。他侍宴時來得晚,也是吃得極少,此時卻不見有胃口,随意撥了一下便放了筷。見他如此,我竟也不好意思再吃了,隻下意識放了筷,順着他的目光去看漆黑的韶華閣。如今細想着,那夜我是随性所至,而他卻不知為何也在那處,以他的身份該不會有意窺探陛下與面首的情事……正是出神時,池中遙遙傳來陣陣笛聲,飄蕩在太液池上。寒水暖音,别有意境。我細聽了片刻,才笑道:&ldo;衡陽郡王怕是被那磨人精逼得,竟也吹起笛應景了。&rdo;李成器眼帶笑意,道:&ldo;成義總嫌自己學藝不精,從不在人前吹笛奏曲。如今看來,他該是被逼得怕了,才會如此。&rdo;我聽這話,腦中盡是仙蕙那看似撒嬌,實則威逼的小伎倆,不禁搖頭一笑:&ldo;郡王當年以笛而名揚天下,若是方才同遊,此時被逼的就不是他了。&rdo;李成器笑意漸濃:&ldo;本王已久不吹笛了。&rdo;七禍兮福兮(1)待回到宮裡,陰雲已去了大半,已現依稀星光。宜平伺候我梳洗完,抱怨說:&ldo;永泰縣主真是好興緻,在大明宮中七年了,卻還未賞夠太液池。&rdo;我側頭看她,說:&ldo;暴雨初歇後,太液池碧水濃郁,确比平日多了幾分韻味。&rdo;我坐在妝台前,見右面上隐有紅點,用手按下還微有些刺痛,不禁呆看宜平:&ldo;這是什麼?&rdo;宜平湊過來看了一眼,半驚半疑,道:&ldo;瞧這樣子不大像疹子……我叫人去請太醫來看看。&rdo;她說完忙放下玉梳。我心裡一陣發慌,忙伸手拽住她,說:&ldo;去請個年輕些的,你親自去,隻說我晚膳後逛了太液池,被風吹得有些頭疼。&rdo;宜平似懂非懂地點頭,出門叮囑外頭候着的宮婢不要入内,急急跑了出去。我但凡吃酒,總會發疹子,這是自幼就有的。可是今夜并未沾任何酒水,怎會如此?我又細看了一眼,心頭一陣陣發寒,切莫是天花。姨娘的女兒就是沾了天花,不出幾天就死了,姨娘雖僥幸未染病卻被趕除了宅子,住在父王的舊宅裡孤獨一生。想到此處,我心裡一個激靈,手心已盡是汗,被指甲扣出了深紅的印子。我站起身,又恍惚坐下,茫然拿起梳子握在手裡,一下下梳着散開的頭發,腦中百轉千回的,卻不知在想什麼。&ldo;縣主。&rdo;忽然身後一個男人聲音,驚得我掉了梳子,猛地起身回頭看。一個年輕的男人背着木箱,躬身行禮,身後站着的宜平正在微喘着氣。我深吸口氣坐下,走到屏風後,說:&ldo;太醫辛苦了,快請坐下吧。&rdo;隔着屏風見那年輕太醫直起身,宜平替他搬了個矮凳在屏風前,緊張地立在了一側。&ldo;小人姓沈,&rdo;那年輕太醫,道,&ldo;縣主是受涼了?除了頭疼還有何處不适?&rdo;我默了片刻,說:&ldo;我臉上起了些淡紅斑點,你可能看?&rdo;他既是宮中太醫,必然曉得我的暗示。他也默了片刻,我正是心裡打鼓時,他卻忽然一笑,說:&ldo;能看是能看,隻是縣主坐在屏風後,小人實難一眼斷病。&rdo;我被他笑得一愣,才覺自己傻氣,忙起身走出去看他,道:&ldo;這裡可看得仔細了?&rdo;燈下,他挑着眼,仔細看我的臉。我從未如此被人堂而皇之直瞧過,卻隻能一動不動尴尬站着,手心的汗是幹了,轉瞬又添了一層。&ldo;縣主冷汗直冒,該不是有什麼不好猜想吧?&rdo;他搖頭一笑,道,&ldo;酒刺而已,小人回去開個方子不出十日便能盡褪,隻是這十日不能再上妝了。&rdo;我愣了一下,見他笑得雲淡風清的,雖不知酒刺是什麼,卻也曉得沒有大礙了,不禁長出一口,道:&ldo;沈太醫不用把脈嗎?&rdo;他道:&ldo;不必,此乃常見病症,秋日多發,縣主無需如此緊張。&rdo;他說完,又低聲囑咐了幾句,大意均是不能上妝不能食辛辣之物,宜平一一記在心裡,極恭敬地将他送了出去。待宜平再入内,我仍舊傻站着,暗罵自己心思多。&ldo;縣主,&rdo;宜平低低笑着說,&ldo;快歇息吧,沈太醫還說了,要早睡才能好的快。&rdo;我嗯了一聲,由着她燃了熏香,放了帷帳。她正要吹滅燈燭時,我才道:&ldo;我先看會兒書,你下去吧。&rdo;她不解看了我一眼,退出了帷帳,不過短短半個時辰,我這心就是翻天覆地。我又長出口氣,躺倒在床上,盯着床帳上的淡色流蘇發呆。不過一個小小的酒刺,我就吓成了這樣,虧得父王還總贊我心思沉穩,虧得我還覺得在宮中已學會了寵辱不驚。我悶了片刻,自枕下摸出了那本《釋私論》,随手翻開一頁細讀。初見他墨迹,隻覺風骨淩然,如今瞧來似有幾分歐陽詢的影子,卻多了些魏晉的不羁灑脫,在陣陣熏香裡,摻雜着墨迹的味道。待醒來,我才發現一夜竟和衣而睡。宜平在外聽見動靜,忙開口道:&ldo;縣主醒了?&rdo;我應了一聲道:&ldo;什麼時辰了?&rdo;她,道:&ldo;縣主這兩日真嗜睡,都午時了。&rdo;我又應了一聲,從床上起身将書塞到枕下。她入内幫我收整時,我才看到桌上已放了碗藥,還冒着熱氣:&ldo;你怎麼曉得我此時會醒?&rdo;宜平無奈看我,說:&ldo;奴婢不曉得,所以這碗藥已經熱了三四次了。&rdo;我吐了下舌頭,伸手端起藥碗,一口喝下,唔,味道不是很難過。&ldo;縣主今日可有什麼打算?&rdo;宜平見我将碗放到桌上,就勢将我拉到妝台前坐下:&ldo;隻能梳頭卻不能上妝了,縣主這十日最好提前告病,免得被陛下傳召時驚了聖駕。&rdo;我無奈看着銅鏡,道:&ldo;應該沒什麼事,天氣冷也懶得走動。&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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