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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示意跟随的年輕内侍避讓，笑看我道：&ldo;我等你這話，等了半天了。&rdo;他黑瞳中盡是得意的笑。我無奈看他，道：&ldo;郡王是何時知道我說謊的？&rdo;他想了想說：&ldo;在你拉本王袖子的時候，本王不認為皇祖母身邊的宮婢有這個膽量。&rdo;我笑看他，追問道：&ldo;郡王既然看穿了，為何不揭穿我？&rdo;他亦無奈看我：&ldo;你出手幫忙，本王揭穿你做什麼？&rdo;他英挺的眉目中，尚待未脫了孩子氣，卻偏要端着個郡王的架子，将我弄得忍俊不禁。李隆基見我盯着他笑，不解看我，我忙收了笑意，道：&ldo;郡王這點兒沒說錯，不管奴婢是不是陛下身側侍奉的，此番确是要幫郡王的。今日是武氏諸王觐見的日子，郡王如此大鬧鳳陽門定是會招來麻煩，所以奴婢才鬥膽假傳聖谕将郡王攔了下來。&rdo;李隆基蹙眉看我，搖頭道：&ldo;你這豈止是鬥膽，簡直是不要命了。&rdo;我點頭說：&ldo;郡王既是清楚這厲害，就聽奴婢一句勸，&rdo;我擡着下巴指了指那小宮婢，道，&ldo;那宮婢确是陛下宮中的，稍後我會讓她帶郡王去蓬萊殿。陛下若問起，郡王隻說來得遲了些，又在鳳陽門與守門将領起了些小誤會，所以就沒來的及入紫檀殿見武氏諸王。&rdo;鳳陽門之事，瞞是瞞不過的，倒不如經他自己口中說出。蓬萊殿中沒有我幾個叔父在，自然無人尋他的麻煩，估摸着皇姑祖母聽後也不會說什麼。半大個孩子，又是皇孫，與下人們起些沖突也是可諒解的。他沉吟片刻，點點頭，道：&ldo;這道理我明白。我親自說出此事，皇祖母也不會命人去細察的，姑娘這事也不會傳道她耳中。&rdo;果真是個明白人。我想起方才那一幕，盯着他笑歎道：&ldo;郡王若真是明白人，方才也不該如此，奴婢也就不會頂着掉腦袋的罪名去解圍了。&rdo;李隆基輕哼了一聲，道：&ldo;明白歸明白，堂堂李家皇族怎能被個門将欺辱，更何況，他還拿武承嗣來與我比。&rdo;我見說得差不多了，便道：&ldo;太液池西北處便是蓬萊殿，此時陛下正在與武氏諸王議事，郡王可先賞一賞太液池，待時辰差不多了再去蓬萊殿面聖，奴婢就不多陪了。&rdo;他側頭看了一眼浩淼的水面，喃喃道：&ldo;昨夜大哥還提及夜遊太液池，今日我就要按着原路走一遭了。&rdo;我聽他說起&lso;大哥&rso;，曉得說得便是李成器。昨夜他與衡陽郡王出宮的晚，沒想到回府後來特意與李隆基說起此事……我竟一時有些心猿意馬，陪他默立了片刻才道：&ldo;宮内人多眼雜，奴婢就不多陪了。&rdo;他出聲叫住我，卻想了一想才道：&ldo;我若問你名諱，你想必會怕我随口說漏。也罷，多謝今日相助。&rdo;他擡袖示意，我忙躬身說不敢。我又低聲囑咐那小宮婢幾句，便躬身告退了。---------------------------------此事過了兩三日，宮中無人私下議論，算是有驚無險。沈太醫又來複診了一趟，見我還算遵醫囑，笑着囑咐了兩句，當場寫了個方子遞給我。不知為何，自打初次見面，我就覺得此人感覺很怪。他從不忌諱我是縣主，言語總有取笑，連宜平都私下感歎這太醫特别。我左右不踏實，便讓宜平去偷打聽了下他的來路。此太醫姓沈名秋，還有個親哥哥在尚藥局，叫沈南蓼，兄弟二人在尚藥局地位超然。大哥在宮中已近二十年，頗得聖上賞識，而弟弟卻是因幼年師從&ldo;藥王&rdo;孫思邈而聞名，今年方才入的宮。宜平仔仔細細地說完，我才算徹底明白了。那夜囑咐宜平請個年輕太醫，不過是想找個能鎮得住的，免得在宮中私下說些不好的話。此時我才知道那夜的誤打誤撞，竟讓我尋了個醫術高超，地位尊崇的。難怪，他與我偶有交談都不甚在意我身份……晚膳時，我實在憋不住就說給了婉兒聽，卻換得她掩口嘲笑：&ldo;我說你怎麼好幾日不見出宮，原來是染了酒刺，&rdo;她欽佩地歎了一聲，道，&ldo;你當真是好命，酒刺這種事也能讓藥王弟子親自開方診病。&rdo;我替她添了些菜，郁郁道：&ldo;姐姐你就别嘲笑我了，他哥哥，也就是那個沈南蓼，當真是頗得陛下賞識？我怎麼從未見過？&rdo;陛下頗疼惜宮内住着的公主縣主，每有染病皆是要尚藥局中年資長些的親看。倘若他真受賞識，去年我正月那場高燒，年資長一些的太醫會診，怎麼就不見此人？婉兒頗為隐晦地打量我，看得我莫名所以。半晌她才歎口氣，道：&ldo;此話我本不願說給你聽得，可讓你知道也好，免得你日後得罪他，&rdo;她輕掃了一眼門外，道，&ldo;沈南蓼是陛下的新寵，如今連薛懷義那和尚都比不上他的地位。&rdo;新寵？我擡眼看她，見她又點點頭。在宮中這兩年，我因婉兒的提點，漸懂得那常穿僧服人高馬大的人叫薛懷義，是陛下在宮外私養的面首，卻從未聽她說起過太醫沈南蓼……腦中忽然閃現出一月前太液池邊那幕，那個男人莫非就是沈南蓼？她接着，道：&ldo;此人比薛懷義老道不少，薛懷義是人前跋扈，心思卻淺，而他‐‐&rdo;她默了片刻，道，&ldo;與我同年入宮，能步步為營走到今日這地位，絕非善類。&rdo;我聽在耳中，沒有接話，又自暖金盤中夾了一塊酥山，放到她面前。婉兒忽地想起什麼，笑看我道：&ldo;說些與他有關的事，你可願聽？&rdo;我手微一頓，看她三分戲谑的笑意，立刻明白她說的是什麼了，隻笑笑道：&ldo;前幾日才勸我放下，為什麼還要有意提起呢？&rdo;婉兒，道：&ldo;多知道些太子身邊的事兒，或許于你日後避開禍事有益。&rdo;我心頭一暖，看婉兒認真道：&ldo;多謝姐姐一直以來的照應。&rdo;婉兒輕挑眉，搖頭笑道：&ldo;或是因為我與你投緣，或是因為你姓武，總之我有意提點你的話也是為了自己。我自宰相府入掖庭，再自掖庭入蓬萊殿，均是憑着陛下的一句話而已，但陛下之後呢？你們與陛下有血脈之親，若能記得我曾做的，或許日後便是一根救命稻草。&rdo;相識近三年，我從個九歲的孩子到如今，她點滴所做又豈都如她所說，盡是為了自己？她今日直白的感歎，讓我有些接不上話，默了片刻才笑道：&ldo;姐姐何必把九分真心說成了十分算計？&rdo;婉兒托下巴看我，道：&ldo;醜話說在前面，你反而會記得我的好，&rdo;她笑着搖頭，道，&ldo;好了，繼續說事情。那日臨淄郡王入宮出了些事，你可聽說了？&rdo;我佯裝不明，道：&ldo;什麼事？&rdo;婉兒倒沒太留意我，繼續道：&ldo;臨淄郡王在鳳陽門遇人阻攔，言語沖突時，竟立于馬車上斥責說&lso;我李家王朝，幹你何事！&rso;。&rdo;我忙接口，道：&ldo;郡王入宮時，不正是叔父們入宮觐見的日子？&rdo;她點頭，道：&ldo;好在，陛下是在蓬萊殿聽臨淄郡王請罪，才曉得此事，若是在觐見當時必然是個不小的責罰。如今正是風口浪尖時，你叔父們要是捉了他的把柄絕不會放過的。&rdo;我點頭附和，她繼續道：&ldo;那日我和太平公主都在蓬萊殿，見臨淄郡王下跪請罪都吓了一跳，可你猜陛下聽後如何說？&rdo;這也正是我最想知道的。我忙道：&ldo;可是震怒？&rdo;婉兒悠悠一笑，道：&ldo;沒有半分怒氣，卻是十分歡喜。&rdo;我這回是真不明白了，緊盯着她等着後話。她喝了口茶，道：&ldo;雖有意訓斥了幾句，卻旋即大笑贊許，誇臨淄郡王年小志高，有皇族風範。&rdo;婉兒的神情亦是感歎，想必她也未料到陛下是如此反應。我何嘗想到是這種大喜的結果，記起那稚嫩英氣的少年，也不禁替他高興：&ldo;如此說來，皇姑祖母真是很疼這個孫兒了。&rdo;婉兒點頭，說：&ldo;陛下的歡喜幾分真幾分假，誰都看不透，但起碼這些兒孫在她心中的地位，并沒有那麼低。&rdo;她說完，不再繼續這話題，又說了些去洛陽奉先寺進香之事。我邊随口搭話，邊細琢磨她若有似無的話。如今正是李氏武氏争奪太子位時，皇姑祖母此番對李隆基此事的态度，或許就是對太子位的暗示？&ldo;永安，&rdo;婉兒出聲喚我，道，&ldo;此次去洛陽，太子的幾個郡王都會随同，你要避諱些。&rdo;九玉搔頭（1）天授元年起，洛陽便被定為了&lso;神都&rso;。自我入大明宮來，皇姑祖母一年有大半時間于太初宮處理政務。據婉兒說，此次奉先寺進香後，陛下便會常年居于太初宮，我等一幹兒孫輩的自然也要随着遷往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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