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時有些靜,我想問什麼,卻不知從哪處開始。李成器隻笑看我,說:&ldo;早膳後我們回宮,張九齡已經走了,仙蕙那處由你來說比較好。&rdo;我嗯了一聲,走到一側坐下,默了片刻才低聲道:&ldo;臨淄郡王是何時知道的?&rdo;李成器略有疲憊地閉了眼:&ldo;謀逆案翻案後。&rdo;他微蹙着眉,似在想着什麼要緊事。我腦中飛快地過着再見面時的種種,心被陣陣牽動着,說不出是喜是憂,沒再出聲。入宮時,李隆基特意将我送到宮門口。他看我欲言又止的,便随口道:&ldo;怎麼,一路都這麼安靜?枉我為了顯真心,還特去宮外尋你們。&rdo;我看着他彎起的眸子,此時再聽這話,卻已是另一種味道,不禁笑看他,道:&ldo;你是何時出宮的?&rdo;李隆基眼眸一眯,挑了嘴角道:&ldo;本王是踩着開門鼓出宮的,尚是披星戴月的時辰。&rdo;我被他逗得笑出聲,道:&ldo;抱歉。&rdo;他側頭去看台階下走動的宮婢,道:&ldo;抱歉什麼?你是我未來的夫人,我若安心在宮内睡大覺,豈不被人懷疑?況且你我自幼相識,既衆人都以為情深如斯,那就要做足了樣子。&rdo;我看他唇角漂亮的弧度,忽然發現,他早不是鳳陽門前那個桀骜沖動的少年。在母妃賜死,謀逆案和母系流放後,他所受的壓力不比旁人少。就賜婚一事來說,皇姑祖母看似寵愛他,卻無異将他放到了刀尖鋒口……他手指輕敲着石欄,道:&ldo;二哥讓我帶話給你。&rdo;我怔了下,道:&ldo;二郡王找我?&rdo;李隆基迎着日光仰頭,眼眯成了一條線,遮住了所有情緒:&ldo;你宮裡去的那個有了身孕,昨日被賜藥,落胎了。&rdo;我愕然看他,驟然冷氣襲身,張了張口,卻已發不出聲。二十九北魏元氏(1)再見宜平,是在三陽宮。三陽宮依水而建,所臨的石淙河穿越群山,形曲水回環之勢,禦苑綿延二十餘裡,一眼望不到邊際,盡是明黃入目,聖駕臨河,氣勢磅礴。宴席臨水,直至月上枝頭,衆臣見陛下興緻高昂,更是賠笑歡聲,水邊一時熱鬧非凡。我隔着衆人,遠見宜平立在李成義身後,正為他添酒,卻被他輕握了下手,低聲說了句話。宜平搖頭,執意添了酒,又退後兩步垂首而立,臉上蒼白無色,極為疲累。&ldo;朕今年未到曲江,錯過了曲江大會,倒不如在這石淙河畔也仿一仿蘭亭雅集,做個&lso;石淙會飲&rso;,如何?&rdo;皇姑祖母忽而興緻大起,笑吟吟看着婉兒,婉兒忙躬身,道:&ldo;陛下既有此雅興,奴婢這就命人準備。&rdo;皇姑祖母點頭,看李成器,道:&ldo;成器,你就坐在朕身側。&rdo;李成器起身應是,婉兒已囑咐宮婢内侍準備,不過片刻,衆人皆臨水而坐,案幾在手側,備着食點。皇姑祖母端起一杯酒,遞給婉兒,婉兒接過仔細放在玉盤上。玉盤順着水流緩緩而下,不停自諸位皇子衆臣前飄過,衆人臉色皆有遺憾。此第一杯乃是皇姑祖母所賜,若有人接了作出好句,必會受重賞得聖眷。一個小宮婢不停在衆人身後走着,跟着那玉盤。忽然,盤被水底石卡住,悄然停了下來。而水側人,恰就是張九齡,他忙伸手持杯,起身對陛下行禮,道:&ldo;臣謝陛下賜酒。&rdo;言罷,一飲而盡,正要開口時,卻被婉兒出聲打斷。婉兒向陛下躬身,道:&ldo;奴婢自請為張大人定題。&rdo;陛下點頭應允後,她才笑着看張九齡,接着道:&ldo;張大人在當年入國子監時,曾留下個好句,倒不如今日借着&lso;石淙會飲&rso;補全可好?&rdo;張九齡愣了下,呆看婉兒,半晌竟未答話。倒是皇姑祖母笑了聲,道:&ldo;是何句,竟讓婉兒也念念不忘?&rdo;婉兒眉眼盡是妩媚,緩聲吟道:&ldo;&lso;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rso;。奴婢每每讀着便覺遺憾,無奈做出此句的張大人又遲遲不肯添首整詩,&rdo;她掃了眼張九齡,接着道,&ldo;如今大人既已喝了禦賜的酒,婉兒就做一回歹人,倚仗着陛下促成此詩,全了多年心願。&rdo;皇姑祖母點頭,帶趣道:&ldo;那朕就全了你的願,讓你倚仗一回。&rdo;琉璃宮燈下,婉兒明豔攝人,張九齡卻怔了片刻才輕咳一聲,低頭默默想着。衆人盯着他,有豔羨有嫉妒,亦有漠然旁觀者。好句可偶得,好詩卻難作,婉兒的話顯示誇贊,若他能片刻成詩,便可在陛下面前留下極好的效果,若是作不出或作不好,那便會适得其反。我暗為他捏把汗,卻見李成器隻笑着看他,似乎并不憂心。四下唯有潺潺流水聲,約莫片刻後,張九齡才擡頭,挑起唇角道:&ldo;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誰知林栖者,聞風坐相悅,&rdo;他捏着酒觞,眼帶笑意,靜看着婉兒,輕緩念出了最後一句:&ldo;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rdo;四下裡靜了片刻,陛下先笑着贊了句,衆臣忙随着附和,一時此起彼伏,盡是誇贊的話語。唯有婉兒與他對視了片刻,竟有些神情恍惚,側過頭去看江面,眼中帶了些沉色。開場的熱鬧,将這初次的&lso;石淙會飲&rso;帶入了高|潮。宜平似有些體力不支,在身側另一個宮婢相陪下,悄然離了席。我見狀,忙吩咐宜喜候着,跟着她離開宴席,向樓閣處走去。待到轉到無人處,我快走了兩步叫住她,她恍惚回頭看我,竟一瞬有些淚眼婆娑。我示意她身側宮婢在旁候着,握住她冰涼的手,道:&ldo;身子可好些了?&rdo;我不敢直接問那件事,隻能隐晦地看着她。她點點頭,道:&ldo;養了一個月,郡王又照顧的細心,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rdo;她說完,低着頭,似有些出神。我心中酸脹着,卻不知再說什麼,默了片刻,才低聲道:&ldo;此時此境,還是要先保住大人,你和他的日子還長,總會有機會的。&rdo;宜平當初被當作宮婢送到東宮,連姬妾都比之不上,縱有他真心相待,但對他們幾兄弟來說,自身性命尚且難保,又怎有力保住一個婢女的孩子?當初為成全兩廂真心,将她送走,如今看卻不知是對是錯了。我又陪着她說了兩句話,聽着不遠處石淙河邊的喧鬧,看着她匆匆離去,才回到宴席上。此時李隆基正即興做了詩,引得陛下一陣歡欣,道:&ldo;隆基之才,已不遜于成器了。&rdo;李隆基忙躬身,道:&ldo;孫兒不過是即興之作,被逼無奈罷了。&rdo;皇姑祖母忽然看我,道:&ldo;永安。&rdo;我方才落座,忙又起身道:&ldo;皇姑祖母。&rdo;她靜看了我片刻,才微微笑着道:&ldo;朕聽婉兒說,你在曲江大會上與仙蕙誤了時辰,未入得宮,隆基亦是在外尋了一夜?&rdo;我愣了下,掃了李隆基一眼,卻見他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麼,隻能回道:&ldo;是永安一時起了玩心,累得公主和諸位郡王憂心了。&rdo;皇姑祖母搖頭笑道:&ldo;年紀輕,有些玩心也沒什麼,隻是朕倒沒看出來,這許多孫兒中竟是出了個癡情種。&rdo;我有苦難言,隻能垂着頭,沒敢再接話。皇姑祖母又道:&ldo;如今隆基也漸穩重,既已賜了婚,倒不如明年早早完婚,給朕添上幾個曾孫兒。&rdo;我心頭大力一抽,呆呆地站着,明知該跪地謝恩,卻動不上分毫。李隆基卻忽然跪下,道:&ldo;大哥未曾娶正妃,做弟弟的怎敢提前完婚。&rdo;他的話擲地有聲,場面竟一時靜下來。皇恩下,他如此直言頂撞,皇姑祖母隻沉默看着他,衆臣都已噤聲,不敢妄言插手皇家的婚事。婉兒忽而一笑,對陛下道:&ldo;陛下,臨淄郡王這是讓您為永平郡王挑個好妃子呢,&rdo;她倒了杯酒,遞給陛下,道,&ldo;您遲遲不肯給永平郡王賜婚,怎能讓臨淄郡王安心完婚?&rdo;陛下接過杯,捏在手中,慢慢笑了起來:&ldo;婉兒說的是,&rdo;她看了李成器一眼,道,&ldo;朕對成器的婚事慎之又慎,卻不想竟是耽擱了。&rdo;我的心越跳越快,身上忽而熱得冒汗,忽而又冷的發抖,不敢去想那被賜婚的人。李成器本就緊挨着陛下而坐,此時已站起身,水打着他的靴子,悄無聲息。陛下又想了會兒,才對婉兒道:&ldo;朕有個好人選。&rdo;婉兒忙笑着接口道:&ldo;不知是哪個郡主有這好福氣了。&rdo;陛下輕搖頭,道:&ldo;不是武家郡主,而是北魏元氏。&rdo;婉兒難得愣了下,琢磨了片刻也沒想出是誰,隻能賠笑道:&ldo;奴婢還真不知,陛下竟已屬意元氏為永平王妃,不知是哪個王府的座上賓?&rdo;我腦中飛快地想着,卻也想不出北魏元氏與哪個叔父有關系。北魏元氏雖被敬為國賓,卻早已如北周宇文氏和隋楊氏一般,宗室早已滅迹,僅剩旁支撐了門面,又怎會讓皇姑祖母記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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