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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側坐下，李清剛想上前倒茶，卻被夏至攔住：&ldo;這幾日側妃不宜飲茶。&rdo;說完，她便走出去，低聲問外頭人要了花露。李隆基隻笑着看我們，過了會兒，才側頭去看着樓下的熙攘街頭。永惠不過七歲年紀，自然察覺不出室間微妙，隻開心地挑揀着。待有中意的就拿來給我看，我說了不錯，才又喜滋滋地拿給李隆基，詢問他的意見。如此三兩回後，李隆基終是忍不住笑起來：&ldo;永惠，今日明明是我帶你來挑生辰禮，怎麼現在看來，倒像是你姐姐的功勞了？&rdo;他邊說着，邊在我身側坐了下來。永惠說的煞有介事：&ldo;姐姐是親姐姐，你不過是我未來的夫君，終歸還隔着一層。&rdo;我愕然看她，李隆基則随手拿起塊迎春糕，咬了小半口，輕歎口氣：&ldo;夫君是天下最親近的人，懂嗎？&rdo;永惠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走到他身側，笑嘻嘻地指着他手裡的半塊糕：&ldo;我也要吃。&rdo;他手頓住，默了片刻，才将那半塊放入了永惠口中。小丫頭吃夠了，拿起他的茶杯又喝了口。我看着永惠的笑臉，忽然道：&ldo;那日多謝你。&rdo;李隆基愣了下，才恍然一笑：&ldo;我不過是與嗣恭投緣，如今言謝太早了。&rdo;他說的輕淺随意，卻是直接撇清和李成器的關系。這幾年李成器的幾個弟妹常來閑聊，卻從未見他出現過。我不問，李成器也不會刻意提起，他們兄弟兩個各自為營多年，又怎會在今時今日交好？如今朝中不過兩大勢力，李成器與太平結盟，他自然就會站在武三思那一處，推波助瀾，從中謀利。我示意夏至冬陽退下，李隆基見我如此，也随手摒退了屋内侍衛，獨留了李清和永惠。他笑看我：&ldo;可有什麼想問的？&rdo;我看了眼永惠，拿起茶杯，輕抿了口：&ldo;我父王曾說，你與張柬之定罪一案有關？&rdo;他倒是笑的更輕松了：&ldo;果真還是問到這裡了。永安，你今日肯進來，肯獨自見我，是否就是想問清楚這件事？&rdo;我輕颔首：&ldo;是。&rdo;他搖頭笑，半晌不語。&ldo;武三思是什麼人，你比我清楚，我隻是不想你和他攪在一起，&rdo;我輕聲道：&ldo;我對你，從未想要謀算什麼，隻想你平平安安的。&rdo;他回頭看我，眼光深不見底，過了會兒才道：&ldo;沒有謀算？這句話應該我來說，而你早已負過我了。當初你還在我府中，就開始扶持王元寶，是不是？&rdo;他說的很慢，眼中已毫無半分笑意。我回看他：&ldo;此事我的确有私心，當年留這步棋，僅為了保住日後武家‐‐&rdo;他笑了聲，打斷我道：&ldo;你總有道理，若按你這麼說，如今我與武三思交好，豈不也是為了你們武家人？&rdo;我迎着他的目光，道：&ldo;我是想在李家得勝時，能保住武家的殘存血脈，武三思所做卻是引火焚身。而你，是在借他對付你親哥哥。&rdo;他笑着站起身，手撐在我兩側，輕聲道：&ldo;永安，不管我做什麼，永惠的賜婚我一定會認，如此一來，你父王就會與我有所牽連。在我與大哥之間，你做不到兩全，明白嗎？&rdo;我聽得心底發涼，默了會兒才道：&ldo;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rdo;&ldo;你看，從數百年前起，曹植就已念出了皇家的悲哀。皇位是獨一無二的，死在其下的親兄弟何其多？天下姓武時，害死李家皇族的是你們武家人，可如今天下姓了李，你以為我們真會相親相愛，平分天下嗎？李成器也明白，隻有一個個都死幹淨了，才是他登上皇位的時候，&rdo;他又近了一分，呼吸有些急，&ldo;聖上、太子、姑姑、安樂，這麼多人都姓李，他可會手軟？&rdo;話音未落，他已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我躲不開，隻能攥住他的手腕。想要說什麼，卻才發現他說的字字句句，都是事實。忽然，身後傳來一聲碎響，永惠驚呼了一聲：&ldo;哎呀，完了，&rdo;聲音頓了下，才又響起來，&ldo;姐姐，你們在幹什麼？&rdo;他斂住呼吸，像是要湊近，卻終是閉眼長籲口氣，松開了手：&ldo;不要這麼看着我。&rdo;七十二同根相煎（2）我也避開視線，沒再說什麼。永惠似察覺出李隆基的不快，沒再繼續追問，隻跑過來挽住我的手：&ldo;姐姐，我挑好了。&rdo;我好笑看她：&ldo;方才還猶猶豫豫，怎麼忽然就挑好了？要不要再上些新的？&rdo;她輕搖頭：&ldo;該做決斷時，自然就選好了。&rdo;這話聽着清淡，卻讓我有些詫異。不過七歲就已有如此心思，倘若十年之後……我看了眼李隆基，他隻低頭喝茶，似乎沒在聽着，面上亦無甚變化。晚膳時李成器有意屏退所有人，獨自陪我吃飯，我撐頭看了他會兒，才說：&ldo;今日我見過三郎。&rdo;他給我添菜：&ldo;所以，你才如此悶悶不樂？&rdo;我嗯了聲：&ldo;永惠生辰禮，我已送到父王府上了，禮數到了即可，後日就無需再去了。&rdo;他放下碗筷，靜看了我會兒，才柔聲道：&ldo;永安，我讓你為難了？&rdo;我也擱下筷字，手撐着臉，低聲說：&ldo;是啊。&rdo;他似乎想說什麼，我才忽然一笑，道：&ldo;其實也不全為你。武家天下時，我父王就已是能避則避，如今是你們李家在争，他更不會插手。不去，也好讓我父王繼續裝糊塗。&rdo;‐‐‐‐‐‐‐‐‐‐‐‐‐‐‐‐‐‐‐‐‐‐我因沈秋的叮囑，隻能整日在府中。李成器也盡量留在府中，與人在書房議事。我閑來無事，索性纏着沈秋學些醫術，他被我纏的緊了，屢屢向成器抱怨，卻無奈李成器隻一味偏袒我，到最後隻好隧了我的願，拿來些自撰的醫書，給我打發時間。漸已入夏時，李成器早早命人備了涼亭，不忙時，便與我在亭内弈棋。&ldo;沈秋昨日還笑言，你已成了他的關門弟子，&rdo;他落子悠閑，随口道，&ldo;我這幾日總心神不甯，可有良方？&rdo;我盯着棋局，無暇分心，隻唔了聲：&ldo;今晚再說。&rdo;李成器溫聲道：&ldo;今晚？你不用費神鑽研醫術了嗎？&rdo;我又嗯了聲，見他遲遲不說話，疑惑看他，卻撞上那雙笑吟吟的墨眸。不禁臉有些發熱，輕撫早已隆起的腹部，笑着道：&ldo;快看，你父王又在對娘用美人計了。&rdo;李成器啼笑皆非，搖頭輕歎：&ldo;我是怕你廢寝忘食，熬壞了身子。&rdo;我笑道：&ldo;好，那你帶我出去走走？&rdo;他兩指夾着黑子，閑适清平，偏就不點頭，亦不拒絕。&ldo;今日是姑姑設宴，再有膽量的人不會挑此時鬧事，你有何不放心的？&rdo;我拉着他的手，直接将他指間的子落在了棋盤上，&ldo;你赢了。&rdo;李成器搖頭，笑歎道：&ldo;還是讓你看破了。&rdo;我挑眉，抱怨道：&ldo;我棋藝再差，也看得出你想讓我。&rdo;李成器再歎了聲：&ldo;你若用心，未必不如。&rdo;說完，拿起一側荔枝，将刺人的外殼剝好，遞到我嘴邊。&ldo;在你身側，我懶得用心，也不必用心。&rdo;我張口，老老實實吃了下去。想是在府中呆的久了，難得随他出門，興緻自然高漲。夏至冬陽替我挑了幾身衣裳，都不大如意，倒是李成器随手指了件，立刻對了我的心。夏至邊替我上妝，邊低聲哀歎：&ldo;早知如此，側妃你就不必難為我們了。&rdo;我看了她一眼：&ldo;你若用心，未必不如郡王的眼光。&rdo;夏至愣了下，倒是冬陽先嗤嗤笑了起來：&ldo;午後從郡王那處學的話，這麼快就用在奴婢們身上了？&rdo;我對着銅鏡，又看了冬陽一眼：&ldo;今日你随我去。&rdo;冬陽也愣了。我沒再說什麼，示意她回去換妝。前幾日看冬陽在理我的書，有意将基本李隆基喜好的拿了出來。如此細微之處，便讓我對自己的決定有些懷疑，若是當年我将她送回臨淄王府，會不會就不用受此相思之苦？如今跟在我身側，隻能越走越遠，哪怕讓她多見兩次，也是安慰。隻是未料到，李隆基終是以病推脫，未至酒宴。我因身子不便，略坐了一會兒，就有些腰酸。李成器細看我一眼，才說：&ldo;我陪你出去走走。&rdo;我搖頭，輕聲道：&ldo;李重俊和裹兒都在，正是熱鬧的時候，你如何走的開？&rdo;當年聖上初入京，被封太子時，這兩兄妹看起來還是情深義厚。如今卻都盯着空懸的儲君之位，明争暗鬥，好不熱鬧。李重俊性子桀骜，卻很會做人，先一步拉攏了太平和李成器。當然，多少也因太平本就觊觎皇位，怎麼能容得下同是女兒身的甥女？自然會先托起這不成器的外甥，打壓韋氏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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