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兒,支援已至千裡之外,放法舟。”
聲音響徹虛空,宛若至天外而來,清晰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毫無遮掩之意。
之所以無需遮掩,原因很簡單。
無論是天元境的戰鬥,還是真人境、元神境,亦或者外圍低階弟子間的戰鬥,魔叢宗一方都全面占優。
鹿鳴門的殘餘力量,已經不具備拖延魔叢宗的能力。
這一點,在外圍駐地極為明顯。
當聽到聲音傳來的刹那,外圍駐地内的鹿鳴門弟子,果斷放棄對手,警惕着向中心駐地所在方向退去。
魔叢宗一方的弟子,同樣放棄追擊。
千裡聽着好似很遠,可對于修行者而言,不需要多久便能趕到此地。
下方,蘇禹依舊在眉頭緊皺的内視自身。
星璇内,能夠清晰感知到無數被掠奪至體内,正在為自己源源不斷提供生靈死氣的冤魂。
這些冤魂,讓蘇禹思緒極為複雜。
自己的殺戮,并不能歸咎于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所為。
因為在意識沉入識海前,他就已經預想到會發生什麼。
殺戮滔天!
這個心理準備,蘇禹在決定修行凝煞劍訣時,就已經做好。
所以對于自身在意識清醒狀态下的殺戮,他心中從未有過絲毫芥蒂。
可在意識不清醒的情況下,肆意殺戮,那生命就會變成數字。
殺而無愧之念、殺之無衷之念、殺伐果斷之念。
這是凝煞劍訣最根本的所在,隻有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進行殺戮,才能夠凝聚這種念。
而此時此刻,蘇禹無法做到無愧、無衷。
他能夠感覺到,這一戰所積攢的殺氣印記,一旦全力施展,甚至可以越兩境将元神境之修斬于劍下。
但這些印記,必須要剝離而出。
否則不僅不利于修行凝煞劍訣,還會讓殺氣不在純粹,逐漸演化成曾經蘇禹所遇煞氣青年的血煞,終生無法凝聚戾氣,更不可能凝聚為煞氣!
我,錯了嗎?
不知為何,蘇禹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疑問。
幾乎在疑問出現的刹那,盤膝于識海上方的‘神’便睜開雙眸,目光冰冷的遙望遠方,仿若在隔空注視着蘇禹一般。
劫與機緣,皆在一念間。
祂在為蘇禹鎮壓侵蝕之物的同時,也在不斷對蘇禹展開侵蝕。
就在這時,一陣牽引之力降臨在外界蘇禹身上,将其從自問中喚醒。
回過神,蘇禹這才發現,自己身體已經處于半空,周圍有無數魔叢宗弟子與自己處于相同境地。
擡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艘巨大的法舟。
“結束了嗎?”
蘇禹喃喃自語間,人已經被牽扯到法舟之上,但不同于其他落于甲闆的弟子,他被牽扯至僅有一人的法舟頂層。
“怎麼?”
阮寒煙回過頭,瞥了眼蘇禹臉上神色:“是在為自己的殺戮感到愧疚嗎?”
“回師尊,弟子并不是因殺戮而愧疚。”
蘇禹搖頭,這一點他在開戰之初,便已有定論。
魔叢宗與數派聯盟的交戰,并非論對錯之戰,而是存亡之戰。
殺人者給予理由進行殺戮,被殺者不服理由進行反擊。
勝者生、敗者亡。
底層弟子根本無法左右。
因殺戮而愧疚,是隻有在自己可以決定的情況下,才有資格去考慮。
“我之愧在于道的對錯。”
蘇禹語氣嚴肅的道:“自古以來,修行者便被稱為修真者,所修之真便是道,我所走之道,共有三次變化。”
“第一變,是下山尋魔。”
“第二變,是執念入魔。”
“第三變,是逝己道争。”
“此三變,每次都在全我之道的同時,讓我逐漸改變,走出與曾經截然不同之道。”
蘇禹頓了一下,語氣複雜的道:“可實際上,從我蘇醒的那一刹那起,逝己道争便已展開,祂的誕生在我第一變之前就已注定。”
“我之愧,在于傲慢,而非殺戮。”
傲慢的認為,有本體在,自己的魔道之途無論如何亂來,都能夠輕松鎮壓。
這……
反而讓自己今世之本體,無法做到前世自己所能做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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