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垂着眸,原本還在困倦的他慢慢來了精神。他雖然覺得小風子今兒個前來,對他說了這番話,着實是奇怪的很,自兒個雖說遲鈍,倒還真有點兒不清楚自兒個哪兒傷害了叡王爺。可對于小風子說起這事……其實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思考自己對王爺的感情。究竟是為什麼呢?為什麼看不到會想念,為什麼見他笑會跟着笑,為什麼他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餘光裡打轉。謝一不清楚這些感情是從何而來,更不知道該如何排解這份感情。難道,這就會小風子口中的“心悅”嗎?難道,喜歡竟是這樣一種酸酸甜甜的感覺?小風子見謝一一直沉默,還以為他對叡王爺沒有絲毫感情,隻道自己這番喉舌白費了,隻得起身告辭。目送小風子離開,謝一倚在門前,頭頂的那頂月亮,明亮的緊。他好想問問月亮,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一種名為何物的情緒。而在王府院落的中央,叡王爺也還醒着,他正透過窗,看外面那輪明月。各懷心事的兩個人,誰都不知道心中的情緒可以向誰傾訴,隻好偷偷告訴月亮。月亮眨着眼,将他們的秘密保守,不會洩『露』給任何人。翌日。謝一起床之後才發現,整個王府院落靜悄悄的。叡王爺不在院中,叡王爺的暗衛也不在院中,就連平日裡時常來找他洽談的小風子也杳無蹤迹。他察覺到了不對,瘋了似的去尋,最終在山寨兄弟的口中得知,整個王府院落裡的人,在昨夜四更天的時候,靜悄悄回了京城。回頭望着諾大的院落,謝一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心情,他突然有一點點明白,昨夜裡一直在心口作祟的那份情感,到底是叫什麼。隻是,當他終于有那麼一點點勇氣想将那情感宣之于口的時候,王爺卻走了。謝一的那一點點勇氣,也快速枯萎,重新縮回殼子裡。叡王爺回了京城以後,主動向聖上求旨,說是要相親。聖上起初見叡王爺的狀态不對,倒還裝模作樣問了幾句,可叡王爺隻說是自己想開了。聖上先前令謝一去強拆了叡王府與丞相府中的婚事,乃是因着在朝之中,叡王爺與他一樣,都是先皇所留下來的嫡子,一母同胎。可在軍事之上,叡王爺自十五歲起,四處南征北戰,多有建樹。因此,叡王爺雖說和聖上乃實屬親兄弟,但聖上也無時無刻的不在提防着他。而丞相在朝之中,也引領着文臣一脈,以聖上來看,現如今,這叡王爺對這皇位确實實屬不在意,但也不好說,若是叡王府與丞相府結親之後,他的心中是否會心生出其他不匪之意來。遂,除了與丞相府的聯姻,至于旁的,聖上并不在意叡王爺終究會與哪家閨秀成親。且,叡王爺乃是聖上唯一嫡弟,聖上倒也想着定然會替他尋一門上好的親事。聖上見狀,趕忙叫人送來各家待字閨中女兒的庚帖,要叡王爺慢慢挑選,還說,無論他選誰,自己都全力支持。卻說叡王爺離開山寨以後,謝一也覺得待在山寨的日子開始無聊起來。成日裡不是陪林清兒看看水,便是聽林清兒彈彈琴,說些自己都不懂的話,卻還要強撐着歡笑。有時他也會遠遠看一眼叡王爺住過的院落,總覺得下一秒,王爺便會從裡面出來,故意找些借口折騰他。如此幾日下來,謝一實在有些熬不住了,借口要送林清兒回府,一道回了京城。數日别離,再走到熟悉的街道上,聽着商販此起彼伏的叫賣聲,謝一倒有些恍惚,山寨與京城,到底哪一個才是自己真正的歸屬?謝一将林清兒一路送到丞相府,本想過府而不入,林清兒卻說,一定要讓爹爹當面道謝。拗不住林清兒的一再挽留,謝一隻好過府,将林清兒親手交到丞相手中。林清兒是丞相掌上明珠,這次女兒失蹤,阖府上下早就鬧得不可開交,現在女兒安全無虞歸來,讓丞相欣喜不已。“乖女兒,快讓爹看看,這幾日是否吃了苦?”丞相前看看後看看,生怕自己這一次再錯了眼珠,女兒再一次從眼前消失不見。“爹爹,這位是謝大人,多虧有他救了女兒一命,如若不然,女兒怕是不能像此般與爹爹相見了。”林清兒說着說着,眼圈紅了一大片,想起那日墜入池塘的事,她至今放在後怕。“多謝謝大人出手相助,此番恩情,我林某感激不盡!”丞相聽聞此言,對着謝一鄭重其事行了一番大禮,更是要留他在家裡吃午飯。雖說丞相大人先前因着起居郎一事謝一橫『插』了一道實在對他有些不忿,但林清兒乃是他唯一的嫡女,且林清兒的娘親去的甚早,遂他也一直未娶,向來視清兒為掌上明珠。眼下,林清兒被謝一送回來,着實是令丞相大人另眼相待。謝一本想快些脫身,卻不料,脫去偏見之後的丞相,對謝一熱情非凡,謝一無奈,隻得應允了邀約。席間,林清兒向爹爹提起,自己與叡王爺情義已盡,倒也不曾想着要高攀叡王爺。丞相淡淡地看了女兒一眼,道:“清兒當真想好了?”“自是當真。”林清兒說着,目光不自覺落在謝一身上,自有幾分柔情難以化解。謝一内心一陣狂喜,一想到叡王爺不用和林清兒成親,他便開心的緊。這種開心,是一種說不出原委的開心,謝一自己也無從追尋,也隻道是成就了聖上所交代下來的任務。“也好。當初你一心撲到叡王爺身上,老夫也是護女心切,這才有意将你指給叡王爺。現如今你既然已經想通,爹爹倒也勿需擔憂了。”丞相這些年在官場,對于皇室的爾虞我詐早就看得一清二楚。如不是女兒早前揚言,非叡王爺不嫁,他也不會有所憂愁,眼下女兒能想開,自是最好不過,他恨不得吃完午飯便立刻上書。“丞相對千金愛護有加,下官真是倍感敬佩。”謝一知道,官場上的人嘛,就是喜歡聽人誇着捧着。好在他在起居郎的位置雖不久,但好話倒是準備了一籮筐,随時準備應付着。“謝大人說笑了,我老來得女,對這個女兒确實寵溺了些,這才養出一個驕縱任『性』的閨女。這些天,小女給謝大人添麻煩了,林某敬你一杯!”林丞相雖然口口聲聲說自己驕縱女兒,可心裡着實是高興的。謝一不敢請辭,隻好用袖子遮住酒杯,小小抿了一口。“其實即便你不說,皇上這賜婚的旨意,也未必下的來。”林丞相眯着眼睛,牽着女兒的手,語重心長的開口。謝一心中一動,暗暗想到,難不成丞相已經猜透了皇上的心思?“前些日子,叡王爺回京,便開始大興相親。皇上甚至放了話,無論他看上哪家姑娘,都已經讓叡王爺得償所願。”林丞相拍了拍林清兒的肩膀,在聖上身邊相伴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上對這個弟弟的愛護之情。皇帝肯定不會因為他一個老臣的奏疏,便将嫡弟的婚姻大事當做了日後的絆腳石,如若不然,也不會遲遲不降旨。林清兒聽完父親這番解釋,倒也不惱。“我之前隻是聽人說過,叡王爺智勇無雙,心裡便暗暗生了傾慕的心,隻覺得天上地下,隻有叡王爺一個人才值得托付。此番經曆險象,女兒也有機會與叡王爺相處一段時間。雖然叡王爺确實如大家口中所說那般卓爾不群,但女兒也明白,嫁娶不是兒戲,還是要找一個相處舒适的人過日子。”林清兒說話的時候,目光時不時落在謝一身上,林丞相這般老謀神算,如何看不出女兒的心思,隻是眼下他對謝一了解不多,不敢擅自替女兒應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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