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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虎長身而立，雙手并拳，平持藏刀，把出鞘的刀收回鞘内。展行站在雪地裡，半晌不說話。林景峰來了，又匆匆走了。霍虎說：&ldo;回去吧。&rdo;林景峰奔至山崖後，摘下墨鏡，騎上機車擰動手柄，後輪揚起漫天飛雪，震耳轟鳴中繞了個圈，馳上拉紮公路，絕塵而去。摘下墨鏡後，林景峰的雙眼通紅噙淚，在風裡被吹散，滾燙的淚水掉落在寒風裡，瞬息成冰。展行說：&ldo;不回去，睡不着。&rdo;霍虎說：&ldo;那在附近走走？大哥陪你。&rdo;展行提議道：&ldo;我們去尿尿吧，你喝了這麼多牛奶不想尿尿嗎？&rdo;霍虎：&ldo;不尿，尿不出來。&rdo;展行堅持要尿，霍虎堅持不尿，最後說：&ldo;你自己去。&rdo;霍虎跟在展行身後，展行吐了吐舌頭，沿着林景峰的足迹朝山崖後走去，仿佛在尋找他的氣息。山岩後有一條小路，一行綿延的足迹伸向山頂。霍虎說：&ldo;那人是誰？&rdo;展行答：&ldo;是我的小師父。&rdo;展行一邊漫無目的地走，一邊把自己從回國至今的事對霍虎詳細說了一次，霍虎像個家人，卻又沒有每一個家人教訓他的習慣，展行難得遇見一個能說實話的對象，于是原原本本，把認識林景峰的整個過程說了。展行最後歎了口氣：&ldo;我覺得，他對我挺好的，他問我喜歡他什麼？我能說得出喜歡什麼？喜歡一個人，根本就沒有這麼多什麼為什麼，不是麼？&rdo;&ldo;我覺得他長得挺帥，又挺酷的，對我還挺照顧，我就喜歡了，當然虎哥，你也又帥又酷，不過我沒有這種感覺，可見……&rdo;霍虎禮貌地回拍一下馬屁：&ldo;謝謝，展行，你也又帥又酷。&rdo;展行嘴角抽搐，他雖然繼承兩個爸的相貌優點，卻知道自己無論如何與&ldo;酷&rdo;扯不上邊，又說：&ldo;所以可見，喜歡這檔子事，是沒有原因的。&rdo;霍虎點了點頭，保持了一個忠實聽衆的良好素質‐‐不予置評。展行：&ldo;你就知道喝牛奶！再說點什麼吧！&rdo;霍虎讓了讓手裡牛奶盒：&ldo;來點麼？我覺得伊利的沒有蒙牛好。&rdo;展行耷拉着腦袋：&ldo;這就是初戀嗎？傳說中注定會失敗的初戀？&rdo;霍虎說：&ldo;你還很小。&rdo;展行沒好氣道：&ldo;每個人都是這句，你以後會遇見更好的……連景峰自己也是這麼說，哎……&rdo;山路盡頭，不高的山腰上有一座寺廟。再朝上走便是峭壁絕路。&ldo;這裡有寺？&rdo;展行詫道。寺廟破破爛爛，門在風雪中垮了下來，暴雪幾乎填沒小半邊寺廟。明亮的雪夜中，依稀能看到廟裡一星酥油燈如豆。寺裡還有人？！展行穿過倒塌的院牆，霍虎站在門外，停下腳步。霍虎說：&ldo;你進去看看？說不定能參悟到什麼。&rdo;寺裡供着一尊泥雕，金身漆去了大半，正廳坐着名雙眼閉上的老喇嘛，披着紅色袈裟，戴橙絮帽。這是什麼佛？展行站在空曠鋪滿灰塵的殿中央，擡頭打量佛像。老喇嘛開口道：&ldo;這是大勢至菩薩的法相。&rdo;展行：&ldo;！！！&rdo;展行完全料不到在這天高地遠，青藏高原上的一座破廟裡，有一個會說京腔，普通話倍兒準的老喇嘛！&ldo;您會說普通話？&rdo;老喇嘛依舊閉着眼，端坐在陰影之中，甚至沒有睜眼看展行的打算。展行端詳佛像後的經幡，一行藏文，老喇嘛又緩緩念了出來，解釋道：&ldo;萬物皆為你所用，但并非你所屬。這是藏傳佛教的一句箴言。&rdo;展行又一次震撼了！夢裡，吉祥金剛拉開無箭弓之時，朝着滅佛贊普朗達瑪說的最後一句，赫然便是這句！展行心内湧起強烈的不可思議之感，佛家講究緣法，看來世間萬物，冥冥中果真有着彼此的聯系。展行看了一眼佛像前，尋思要不要投點香油錢進去，老喇嘛緩緩說：&ldo;心中常存善念，無需錢财，點一盞酥油燈即可。&rdo;展行曾經聽父親陸少容說過，西藏密宗有&ldo;五眼&rdo;&ldo;六通&rdo;，五眼為&ldo;肉眼、慧眼、法眼、天眼、慧眼&rdo;。六通又稱&ldo;六神通&rdo;，分為&ldo;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漏盡通、宿命通、他心通&rdo;。而面前這老喇叭，說不定便是修習到&ldo;他心通&rdo;的佛法，對自己心思如窺明鏡，一目了然。展行當即不敢再耍寶蹦跶，收起玩笑心思，雙手合十，規規矩矩點上一盞酥油燈。點完燈，老喇嘛又說：&ldo;心中長存善愛，但不可執着，隻因萬物分離必然。去罷，孩子。&rdo;展行深深呼了口氣，問：&ldo;去哪裡？&rdo;老喇嘛道：&ldo;循你心所指，自有去處。&rdo;展行蹙眉，不再說話，走出破廟。霍虎一直站在院中盯着展行，此刻見他出來，把刀交到左手，目光意味深長，問：&ldo;問感情了？他說了什麼？&rdo;展行吐舌頭道：&ldo;讓我玩不起就别玩。&rdo;展行始終覺得這座廟有點奇怪，下山時又看了一眼。山下風雪平息，李院長的車循公路尋來，終于找到了他們，一群學生義憤填膺，紛紛指責展行再一次單獨行動。李斌更是大聲斥責，展行說：&ldo;别這麼激動咩，本少爺隻是上山逛了圈，在廟裡點了盞酥油燈而已。&rdo;&ldo;上山？山上有廟？&rdo;陳珞珞疑道。&ldo;對啊。&rdo;展行說：&ldo;廟裡還有個老喇嘛，據說供奉的是大柿餅……大柿子菩薩！你們要去看看麼？&rdo;陳珞珞道：&ldo;這裡半山腰上隻有一座六百多年前就荒廢的古廟，哪來的喇嘛？&rdo;展行：&ldo;……&rdo;陳珞珞警惕地察覺到問題：&ldo;你什麼時候去的？不可能！&rdo;展行信誓旦旦道：&ldo;絕對有！不信跟我來！隻有半小時路程！&rdo;展行把所有人帶着一路上山，回到破廟前。破門虛掩，展行踏出的腳印，以及廟内蒲團周圍的灰塵空印還在，廟中卻空空蕩蕩，老喇嘛不知去向。展行馬上毛骨悚然：&ldo;不可能！剛還在這裡的！&rdo;陳珞珞問：&ldo;老喇嘛什麼樣？你居然聽得懂藏語？&rdo;展行：&ldo;他會說普通話，還是一口京腔。&rdo;霍虎始終保持沉默，陳珞珞在廟内檢查一次，發現酥油燈的燈芯還冒着青煙，當即明白了。展行：&ldo;那是誰？你認識喇嘛？&rdo;陳珞珞摘下雪地眼鏡，說：&ldo;走吧，别問了。&rdo;貢吉帶着他的兒子們與學生協力，把熄火的吉普車推上公路，清晨九點與衆人告别，科考隊再次啟程。展行倚在車窗邊，心裡想的都是林景峰。深黑色的風衣，驚鴻一瞥，他要去哪裡？林景峰仿佛變了許多，比從前更帥，也更無情。他沒有再聽到林景峰說：&ldo;小賤，過來。&rdo;取而代之的是&ldo;小賤，别過來。&rdo;小雙還活着，展行和林景峰徹底沒戲了，林景峰說的真的沒錯，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就算暫時有交集，最終也會分開。展行給陳珞珞發了個短消息：【小師父說，小雙還活着。】陳珞珞許久後回的是：【知道了，好好活你的。】斌嫂、林景峰、老喇嘛，所有人都讓他不要再朝前一步，仿佛面前就是萬丈深淵。展行不由得心生疑惑，世界上真有命運這種事？半小時後，霍虎打了個奶嗝，于是展小賤腦補的内容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林景峰英俊的外貌，又自動切換成霍虎的粗大長星球炮了。兩輛吉普車停在劄達縣西面三是裡的曠野中央，陳珞珞領隊，學生們搬下物資，徒步行走。陳珞珞停下腳步：&ldo;大個子，你不幫忙？&rdo;霍虎把墨鏡推了推，又給展行也戴上一副，免得雪地反光傷了眼睛，理所當然地說：&ldo;我不是來當苦力的。&rdo;陳珞珞看着霍虎肋下挾着的一小箱牛奶：&ldo;這個季節當地人難請，搭把手，東西運上山去，學生們體力扛不住。你喜歡喝牛奶？回去我送你一箱。&rdo;霍虎眉毛一動：&ldo;不要有三聚氰胺，喝了變腦殘。&rdo;陳珞珞哭笑不得點頭，成功地把霍虎支開，展行默默地跟在隊伍最後，朝山上行走。陳珞珞低聲說：&ldo;林三還和你說了什麼？&rdo;展行搖了搖頭，從墨鏡後注視陳珞珞的雙眼。展行：&ldo;你是來勸景峰的，我猜得對不對？&rdo;陳珞珞微一怔，繼而道：&ldo;不完全是，老頭子是個很陰險的人物，林三不該回去的，當初是我的錯，沒有意識到那張尋找佛骨的單子是他所發，害你們中了圈套。&rdo;展行出了口氣，站在雪地裡，說：&ldo;他如果覺得這樣好，我也沒有理由幹涉什麼。&rdo;陳珞珞摘下雪地護目鏡，仔細打量展行，依稀覺得與之前的幾次見面相比，展行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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