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歸來!”
一道古老的呓語悠悠回響在廣陵街大大小小各個角落,一雙雙凝實的手從青石闆伸出,像是從沉眠中醒來,然後撐住地面,把半虛半實的身體拔了出來。
廣陵街如同牌位一般的房屋、店鋪此時也慢慢有了動靜,門口慘白色的燈籠被魂魄沖得獵獵作響,有幾道紙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前,這些走陰門、撈偏門的各家術士坐不住了。
金銀店的老闆自作聰明,把紮了一年的金銀一股腦倒了出來,金銀如同山丘一般,淹沒了店門,借此想攔住了那些鬼魂當中的可憐鬼、窮鬼。
棺材鋪的鋪主已經給自己準備了一副上好的棺材,他們家鋪子最大,剩餘的棺材排成了整齊的棺材陣,靜等那些沖鋪的鬼魂。
刻碑胡,把自家房子上上下下塗滿了燃料,刻成了一道鎮魂符箓,吃飯的家夥,總會有些保命的法子……
刻碑胡的門口,幾道單薄的人影在鬼魂的洪流中如同一葉孤舟。
黃白遊身上清光閃爍,等閑鬼魂不敢近身,算是最從容的。
旁邊站着的是瞎眼道人陳師遠,他腳踩升虛步,嘴裡念念有詞,正是《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一邊扔出符箓,護住自身。
“魂天魄海,這廣陵街活了,小友,事不可為,現在不走,可就遲了!”
他停頓幾下,迅速把這句話說給黃白遊聽,然後繼續念經,超度身上瘋狂撕扯的鬼魂。
黑帽白衣的年輕人此時已經不坐石碾子了,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來一尊金光燦燦的骨佛。
“真空世界,無生老母!”他收斂起輕佻浮躁的表情,神情莊重喊出這句話,一股金色的火焰從骨佛上蒸騰出來,籠罩住他的周身。
近身撲過來的鬼魂都是慘叫一聲消融,走着走着,他身上的火焰越發明亮,漸漸把他的身體燒成看一道金身。
瞎眼道人目光一縮,這竟然是業火。
此人竟然要以業火煉身。
那年輕人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忽然回頭以極其詭秘的眼神望了他一眼,轉瞬間又神情生動起來,拈指微笑道:“如今魂天魄海,正是小僧修煉之時,恐怕不能陪同二位前往螺絲巷了,慚愧慚愧。”
說着,逆着魂魄浪潮隻身向前,宛如大德高僧,渾身金光,手托骨佛,又如救苦救難的逆行者。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真有老君齋這個法脈麼?”瞎眼道人心裡掀起波瀾,眼波流轉不絕。
黃白遊站在漩渦中,有清光護體無虞。
他望着哪些悍不畏死的鬼魂沖向廣陵街壁壘,把整個廣陵街的邊緣撐得如同鼓脹的氣球。
忽然一道幽藍色的鬼魂湊到跟前,擋住了他的視線,那鬼魂滿臉陰戾,臉色幽藍,張開嘴巴露出獠牙咬了過來。
見手爪被清光克制住,無法傷到後者,鬼魂頓時氣焰更盛,惱火得變大身軀,把碗大的嘴巴扯到盤子大,發出尖利刺耳的叫聲。
“鬼叫什麼?”
一股惡臭腥臊的味道襲來,黃白遊一巴掌拍了過去,“都說了我們不合适!”
鬼魂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那道鬼魂又被打散一絲,化作一道青煙落到一邊,嘴裡大叫,“死瞎子,你不得好死!”
“又來這套!煩不煩!”
黃白遊懶得理會她,道:“道長,師傅那兒應該出事了,這種陣仗,我可招架不過來!”
“小子,識實務知進退,這樣才對嘛,貧道看好你!”
瞎眼道人臉上露出笑意,“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天道既然留下一道生機,怎麼能辜負呢?”
擡頭卻發覺此人一聲不吭地看着前面,頓時頭痛:“小友!你這個人怎麼心口不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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