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一聲尖銳的聲音響起,那是琵琶的聲音。
段思纖用簪子将自己一頭青絲束成發髻,一身粗糙的麻布衣包着這個瘦削得厲害的身影,完全看不出是男孩或是女孩。
她将所有剩下的家當都背上,一個隻有十二歲的孩童開始走上了自己的複仇之路。
她沿路走着,見到的不僅是自己的村莊,劍靈村周圍的村莊也被戰火波及,死亡的味道和烏鴉的叫聲在灰暗的天空之上久久不散,段思纖知道,自己當時很急切地跑進去村莊裡,一間屋一間屋地找。
沒人,沒人,還是沒人。
沒有人活着。
段思纖慢慢地站在了原地,她看見了那一群走過來想要掠奪死者物資的強盜。她的眉眼間全是決意,她知道這是必須經曆的一切。雪花在她溫暖的身體上慢慢化作雪水,又一次凝聚成冰晶,如果不是冰系神品靈根的加持,她根本活不過這個冬天。
段思纖狠狠地揚手揍向那個襲來的歹徒,一個小孩子面對四五個大人根本不可能占據上風,但是她依舊做了。她的肚子被狠狠踢了一腳,差點把她踢得酸水都嘔出來,她死命用自己依舊凍裂的手指狠狠地抓向男人的眼睛,直把人逼退,接着又是一拳被打在太陽穴,一陣頭暈目眩讓段思纖失去了重心。
歹徒對着尚且年幼的孩子拳打腳踢,奮力發洩自己内心的厭惡和怒火,大聲嘲笑着眼前的孩子的不自量力,就在其中一個歹徒指着段思纖的鼻子嘲笑的時候,段思纖張嘴狠狠地咬住他的手指。
男人發出劇烈的尖叫聲,所有歹徒沖上來拼命拉扯段思纖的頭發和手臂,試圖把她掰下來,但是段思纖死死咬住男人的手指,牙齒再次發力,一根粗糙又惡心的手指被她叼在嘴裡,還當着這些人的面慢慢吞了下去,一根不剩。
“怪物,怪物啊!!!”男人哪見過連命都不要的人,他們本來就隻是一群烏合之衆,隻要面對這種不要命的末路之人根本經不住再被咬下手指,他們可不要為了錢财把自己弄殘廢,整個村子那麼大繞路走就好了。
于是他們狠狠踢了一腳段思纖,接着逃避一樣地沖向其他地方。
“哈……哈……”那是段思纖第一次吃到肉,以前的她隻能吃到雞蛋,雞蛋味道很淡,肉的味道很腥,她慢慢地爬起來,鼻子和喉嚨因為内傷流出血液。她搖搖晃晃地拎着自己的家當,一步步慢慢地走。
村莊漸漸消散,城牆忽然聳立,她被擋在了城牆之外,因為她的打扮像一個乞丐,身上也毫無油水。段思纖隻能在城牆外找了個地方休息,啃着快要發黴的馍,将之前的苦難咬碎進肚子裡。
可惜,苦難不會敲門再進來,它隻會對你當頭一棒。段思纖眼前黑了一瞬,再睜眼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被關在了一個肮髒嘈雜的地下室那裡,女孩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響起,她眼睜睜看着一個小姑娘被人玷污,其他的女孩已經滿眼絕望,拼命往角落縮,祈求自己不要被抓住。
“這批貨太差了,居然那麼沒用被退回來,長得一般般。”人販子吐了口唾沫,接着看向了段思纖。段思纖的樣貌本身就不差,此時頭發被打理過以後露出了憔悴的面容,但是極好的底子讓她足以讓那些惡人心生歹念。
“别碰,沒碰過的商品才能賣個好價錢。”另一個男人說完,段思纖的手慢慢地伸向了旁邊的一把小刀上面。“臭婊子!”那個男人一腳想踢開段思纖手上的刀刃,但是下一秒段思纖就把刀刃對準了自己的臉。
噗嗤!一刀狠狠地劃在了段思纖的鼻梁,第二刀對準了臉頰,第三刀,第四刀……
男人驚悚地看着眼前這個剛剛醒來的孩子居然用刀割自己的臉,把自己搞毀容,驚悚過後的憤怒讓男人恨得直咬牙。但是這個時候段思纖居然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将那些女孩子護在身後,另一隻手将刀刃指着另一個人販子的腎髒附近,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的腎捅穿。
段思纖滿臉是血,瞪着眼睛看向那些不敢動的人販子。
“走。”段思纖沙啞的聲音響起來,她試圖叫她們趁現在趕緊逃跑。
換來的卻是忽如其來的背後一棍。
“對不起,對不起,我家窮得快餓死了,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那些魔修殺了我爹娘,肯定還會來追殺我的,我活不下去了!”
“大人,你看我們把她制服了,放過我們吧,求求你們了!”
“不錯不錯,那就賞去青樓吧。”
“謝謝,謝謝大人。”
為什麼甯願去青樓也不願意逃走,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段思纖以很低廉的價格被賣去了另一間青樓,當一個無人在意的小雜役。段思纖的臉和後腦勺都遭到過傷害,此時她看起來更醜了,青樓的老闆娘見多了漂亮姑娘,一看到段思纖這樣的就讨厭得直翻白眼,可惜的是作為商人老闆娘也不舍得趕走她,段思纖幹活實在太幹淨利落,而且價格又低,給點剩飯就活得下去,比狗還讨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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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娘怕她的臉吓到客人,索性把她丢去後面幹活,專門負責打掃穢物和洗被單的活。
直到有一天。
“小妹妹,過來一下。”那個溫柔的聲音響起來,段思纖一擡頭,就看到了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她眉眼彎彎,一汪秋水盛在烏黑的眼珠裡,看起來分外溫柔。
“雲姬。”段思纖喃喃地叫着對方的名字。雲姬,是自從那一次災難以後,唯一對段思纖好的人。她很漂亮,曾經是一位家教良好的千金,但是家族覆滅以後她來到了這個煙花之地,好在的是她依靠琴棋書畫成為了清妓,不需要付出肉體。
“你喜歡琵琶嗎?”雲姬輕輕笑起來,她的溫柔是發自心底的,讓人根本不能拒絕。
“喜歡。”段思纖慢慢地坐直身子,看着那個在自己灰暗時光裡給自己唯一溫暖的人。
雲姬笑得更開心了,她把一把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琵琶送給了段思纖,據說一位客人送給雲姬一把新的琵琶,但是雲姬已經有很多琵琶了,所以就把自己的第一把琵琶送給了段思纖。
雲姬很喜歡琵琶,所以她很喜歡分享自己對琵琶的見解,每次解悶的時候都會和自己的侍女們講,侍女們雖然很客氣,但是雲姬看得出來,她們出身不太好,面對雲姬這樣的清妓的分享,很可能會覺得是炫耀。
于是就這樣,段思纖一邊做着雜活,一邊偷偷摸摸地從雲姬那裡學習如何彈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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