纣王不答,反問道:&ldo;你既愛他,何以置他滿懷癡情不顧,先一刻山盟海誓,下一刻便反目成仇?你既知相思痛苦……為何忍心讓他……&rdo;說話間纣王竟是紅了眼眶,擡手揉了揉徹夜未眠後的一頭亂發,歎了口氣。隻聽浩然斷斷續續道:&ldo;我亦是迫不得已,聞仲。&rdo;纣王長籲了口氣,緩緩道:&ldo;曾想過,男兒建功立業,匡定江山,肩上扛着更多;這綿延私情終是次要,便不作他想。哪知一路走來,再蓦然回首時,卻是遺憾終身。&rdo;那話意朦朦胧胧,既可用于解釋聞仲之事,又隐約影射浩然與纣王二人。浩然不虞有他,隻道:&ldo;聞仲,我帶你回金鳌去,教主定能想法令你複生。&rdo;纣王沉默了,忽地問道:&ldo;子辛有何不好?他對不起你?&rdo;浩然喃喃道:&ldo;子辛是極好的,他像我父,又是我兄,亦是我師,對我關懷備至……一力為我扛下許多誤解,從未宣諸于口。是我對不起他。&rdo;二人均是靜了,許久後浩然方微笑道:&ldo;你教了一個好徒弟,與你一般堅強,果斷,行事決然,問心無愧……我太懦弱,太遲疑,不過是個将死之人……配不上他。&rdo;&ldo;聞仲,不,師父。&rdo;浩然輕聲道:&ldo;我睡了,晚安。&rdo;&ldo;等等!&rdo;纣王聽到最後那句,心頭猛地一揪,正要追問時,浩然已把那玉埙塞進枕下。黃天化傷痕累累的指間綁着繃帶,手背劍傷縱橫交錯,顯是練劍時留下的印記。那手指似自覺形穢,始終不敢撩開浩然額頭的短發,摸一摸他的眉毛。天化怔怔看了許久,看他的鼻梁,嘴角與閉着的雙眼,一時間情不自禁,隻想湊上前去,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浩然睜開雙眼,握着伸到面前的手指,輕聲道:&ldo;姬發呢?&rdo;黃天化答道:&ldo;睡了。&rdo;浩然微笑道:&ldo;怎麼?&rdo;天化緩緩道:&ldo;你若是懦弱,這天底下便無人不是懦夫了。&rdo;浩然知自己之話被天化聽去,認真端詳天化,卻無論如何生不起他的氣。若以容貌論,天化濃眉黑眸,雖不及趙公明,通天,纣王等人英俊,卻從骨子裡透出硬朗之氣。臉側更有一道疤痕,是他出生入死的戰績。天化雙眼明亮,初見時帶着飛揚跋扈的神采,此時已多了幾許滄桑。若非對殷受德的愛已銘刻進骨,浩然實在說不清,自己是否會為天化砰然心動。這些男人都是優秀的,包括浩然自己,偏偏他卻是一個沒有權利的人,沒有權利愛,亦沒有權利被愛。相比之下,聞仲與通天卻是幸福多了,而真正擁有這權利的,往往不懂珍惜。二人便這麼靜靜對視片刻,天化伸手幫浩然拉好被角,道:&ldo;天冷了。&rdo;rdo;浩然道:&ldo;天化,我不能與你一起;亦不會和殷受德一起。我有我的使命,你終能遇見比我好的,你還能活很久很久……&rdo;天化不讓浩然說完,忽道:&ldo;你覺得我面目可憎不?&rdo;浩然不知碧霄那話,先是一愕,繼而笑道:&ldo;天化兄儀表堂堂,怎會面目可憎?&rdo;天化點了點頭,道:&ldo;我對你如何,你不必介懷……&rdo;&ldo;我愛你,與你無關。&rdo;浩然輕聲接過天化的話。天化微笑道:&ldo;是的,與你無關,你好好休息,來日還有大戰,切莫分心。&rdo;說畢不等浩然回答,便撩起門簾,出了船艙去。纣王玄色王袍未除,和衣躺于榻上,兩手交握在腹前,掌内握着那黑埙。胡喜媚輕手輕腳走了進來,看了一會,小心翼翼用手去摸,繼而小指勾住埙孔,朝外一扯。&ldo;媽呀‐‐!&rdo;胡喜媚冷不防被纣王使力一推,朝後摔去,天子方看清是她,忙伸手扯住喜媚,沉聲道:&ldo;怎麼了?&rdo;胡喜媚怯怯道:&ldo;姐姐讓我來服侍、服侍大王起身,三軍在城外等喝壯行酒了。&rdo;纣王方清醒些許,一手揉了揉通紅雙眼,&ldo;嗯&rdo;了一聲,喜媚徑去捧了火雲戰袍,金盔與龍鱗甲靴來,為天子換上,小聲道:&ldo;姐姐很難過呢,大王今天出征,昨晚上連寝宮都不回。&rdo;纣王冷哼了一聲,喜媚吓了一跳,便不再言語。許久後,纣王方悠悠道:&ldo;喜媚,這事你不懂,莫要多問。&rdo;戴正龍盔,纣王長身站起,端詳鏡中自己英偉容貌,又歎了口氣。方覺得語氣過了,遂笑道:&ldo;小丫頭春心動了?&rdo;喜媚怔怔看着,一聽大窘,忙自搖頭,纣王又道:&ldo;待孤班師回朝,為你擇個良配,如何?孤雖無公明那浪子氣,然而對你這義妹,終究是留了心的。&rdo;喜媚咬着下唇,斂身道:&ldo;謝大王,恭祝大王凱旋而歸。&rdo;纣王伸出二指,輕輕捏了捏喜媚的臉,大笑道:&ldo;這可不像平時的你。&rdo;旋即龍行闊步,行出壽仙宮,一路禦林軍依次朝拜。九間殿前群臣等候已久,山呼萬歲。&ldo;聖恩浩蕩,四海臣服,恭祝大王凱旋而歸‐‐!&rdo;陽晖萬縷,朝歌滿是紅光,第一縷日曬于這深秋破曉籠上殷商都城,城外密密麻麻排着兵士,一眼望不到盡頭。群臣叩首,百号齊奏,萬馬嘶鳴,城外人海齊聲大喝,如轟雷滾滾傳遍朝歌。蘇妲己攏袖立于晨風中,衣袂飄蕩,一身淡紅粉紗如雲,青絲似瀑,眼波蕩漾,宛若天際仙女。纣王幾步縱躍,上了城樓,接過妲己遞來酒碗,五萬人肅靜。隻聽天子朗聲道:&ldo;衆卿請随我出征,保家衛國,護我成湯江山,千秋功名,盡在眼前!&ldo;孤是爾等之盾,是爾等之劍!&rdo;&ldo;孤在世間一日,這萬千将士,便是王道之師!&rdo;&ldo;幹了這碗壯行酒;誅滅西周,蕩平昆侖,讓那無恥仙人,看清我等殷商戰士本色!&rdo;酒碗落地,數萬人齊聲高喝:&ldo;誓死追随大王!&rdo;蘇妲己看着纣王側臉,卻是癡了。大軍開拔,先行官太子殷郊,軍師申公豹,主帥纣王,纣王紅雲戰袍消失于西方地平線上,便如一團燒向西周的烈火,隻不知那滿腔熱血與鬥志,會在何處熄滅。胡喜媚道:&ldo;大王哥哥說……出征回來,會為我賜婚呢。&rdo;蘇妲己柔聲笑道:&ldo;縱是嫁了再好的男子,心不在你身上,亦是無用,便如我這般。喜媚,你可千萬别把自己賠進去了。&rdo;胡喜媚欲言又止,眼中隐現淚水,片刻後方道:&ldo;姐姐。&rdo;蘇妲己又笑道:&ldo;況且,他也回不來了,走罷,我們還有正事要辦,盡人事,聽天命。&rdo;說畢蘇妲己牽了胡喜媚的手,化作兩縷青煙,朝西去了。白晝時分,佳夢關外漆黑一片,地上燃起星星點點火把,漫布整個平原。姜子牙一行人均是吸了口冷氣,昆侖山竟已神不知鬼不覺到了此處!兩大洞府遙遙相對,岐山後段仙雲籠罩,岐山頂端卻是屹立一巨大岩石,把天遮去了半邊。而佳夢關前虛浮一島,島中煙霧氤氲。昆侖山前一聲鳳鳴,九天九地同時震動,金鳌島前卻是萬頃利刃狂飛,一道金光落于地面,掃過之處千裡頓成血池。顯是到了決戰的關鍵時刻。那天際有飛劍疾沖而來。楊戬忙喊道:&ldo;師父!&rdo;玉鼎真人于空中長嘯一聲,在衆人頭頂一個盤旋,道:&ldo;太公望,局勢危急,不容拖延!快作安排!&rdo;數人窺見的隻是金鳌昆侖決戰一角,日前元始天尊驅昆侖山東來,于佳夢關外迎戰金鳌島。通天教主麾下十天君,在島周擺了法陣誘敵來攻。那十天君各有仙陣,分作:天絕陣,地烈陣,風吼陣,寒冰陣,金光陣,化血陣,烈焰陣,落魂陣,紅水陣,紅沙陣。是稱&ldo;金鳌十絕陣&rdo;。黃飛虎仗着武力過人,領軍強攻,被困于陣中。昆侖山派出燃燈正與金光聖母鬥法之時,玉鼎等人正不知是否該闖陣救人,忽見子牙一行帶了姬發回來,當即禦劍飛來求助。黃天化一聽父親被困于陣内,心急如焚,正要上前,卻被子牙喝住。姜子牙沉吟半晌,方問道:&ldo;昆侖現有戰力幾仙?龍吉公主何在?&rdo;玉鼎一一報了,天化忙道:&ldo;浩然,你是東皇鐘,你可毀一切法寶,跟我去救我父親!&rdo;&ldo;不可魯莽。&rdo;子牙斥道,又朝玉鼎說:&ldo;玉鼎師兄,你回山禀報天尊,趙公明已遠去外海,通天教主失一助力……&rdo;玉鼎詫道:&ldo;趙公明便這般退了?&rdo;子牙正色道:&ldo;通天必不會如此簡單讓公明離去,我猜這其中定有蹊跷,不定是埋下詭計,你讓龍吉公主留山鎮守,不可出戰。燃燈法力高強,料想金光陣可破,不足為慮,姬發去接普賢位置,十二仙中唯留九仙在,全部喚來,容我安排。&rdo;玉鼎點頭去了,姬發卻面有難色,道:&ldo;師父……&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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