纣王苦笑搖頭,繼而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道:&ldo;讓路,孤無意殺你。&rdo;黃天化心中升起一絲同情,道:&ldo;跟我走罷,武王饒你性命。&rdo;纣王不知從何處來的力氣,揮起戰戟,冷笑道:&ldo;饒孤的性命?來戰!&rdo;黃天化一凜,繼而抖開莫邪劍,劍鋒寒光若雪,遙遙指向纣王。纣王嘲道:&ldo;至今仍是不死心?&rdo;振起長戟,睥睨天下的威勢霎時再現,喝道:&ldo;你仍在癡心妄想!&rdo;黃天化緩緩道:&ldo;我亦有要戰的緣由,非為我父母,而為浩然……&rdo;纣王嘲道:&ldo;為浩然?你有何緣由?!&rdo;黃天化答道:&ldo;你不懂的,來罷。我雖是過客……&rdo;旋即正聲喝道:&ldo;昏君!來戰!&rdo;話未完,纣王與黃天化已猛然撞在一處!浩然再睜眼時,卻發現面前杵着一張英俊的臉,那雙眼分明帶着調侃的笑意。&ldo;徒弟。&rdo;浩然猛地坐起,伸手去摸,失聲道:&ldo;師父!&rdo;再轉頭望時,隻見身處兩島決戰後的廢墟中,磚石遍地,亂岩盈野,周遭空空蕩蕩,滿目硝煙狼藉。浩然籲了口氣,笑道:&ldo;我也死了,還好有師父在,總算不寂寞。&rdo;通天盤膝坐在瓦礫上,把太上老君的語調學了個十足,神秘笑道:&ldo;鐘兒,不是你死了,而是我活了。&rdo;&ldo;……&rdo;浩然愣住了。通天好整似暇反問道:&ldo;何謂生,何謂死?思考的根源是什麼?&rdo;&ldo;讨論生命本身值不值得經曆,就是我們面臨的最終問題。&rdo;通天教主随手揀了塊闆磚,放在手裡掂了掂,笑道:&ldo;萬物存在為何?上蒼造物有何用意?一切終将消亡,曾經存在的意義在何處?莫說流芳千古,留名青史;須知人命有盡,王朝更替,江山換代,就連神州大陸亦逃不脫崩毀的最終結局,你從後世來,當比任何人更清楚,待到連世界都消隕那時,曾經的存在究竟是為何?&rdo;浩然被問住了,隻覺一時間朦朦胧胧,想不真切,腦子裡一團亂麻。通天又笑道:&ldo;求生,求存,求死;是為三癡,亦是從無到有,又從有到無的過程,任你是愚民聖賢,還是上仙厲鬼,終其一生,均尋不得這問題真解;後人誤傳成&lso;三屍&rso;,三癡猶如夢魇,你可曾質疑過自己生存的意義?&rdo;浩然緩緩點頭道:&ldo;有。&rdo;通天會心一笑,道:&ldo;我們不能活着感受死亡,因為死亡本身并非活着過程的一部分,唯有跳脫這個束縛,方能得到解答,然而求生的本能限制了我們每一個人,活得好好的,誰會去尋死?&rdo;旋把一枚圓珠塞進浩然手中,神秘兮兮地道:&ldo;說得太多了,這是天機,說了你也不懂。去吧,你還要打掃戰場。&rdo;浩然方想起前事,心頭一驚道:&ldo;那女娲……&rdo;通天笑道:&ldo;女娲已解決了,你該去辦點自己的事了。辦完回來此處,師父還有好東西給你。&rdo;說完又随手抛了抛闆磚,眨了眨眼,問道:&ldo;徒弟,你喜歡直着來,還是橫着來?&rdo;浩然不明就裡,疑道:&ldo;橫着來?&rdo;通天大笑道:&ldo;醒!&rdo;旋即操起手中闆磚,橫拍一記!&ldo;哇啊!等等!&rdo;浩然隻覺天旋地轉,嗡的一聲,醒了過來。倏然驚覺手中軒轅劍已不知去了何處,忙坐起身來,再看手中紫色圓珠,滴溜溜地打着轉,不知是何物。&ldo;師父!&rdo;他茫然望去,不見通天教主,隻見朝歌城宛如黑暗中的巨獸,靜靜潛伏于黎明之前的夜裡。朝歌城内深處,傳來破城大捷的呐喊,他忙起身奔向朝歌。他奔過一望無際的曠野,奔過西岐軍林立的火把,奔入朝歌的大門,他把畢生的力氣都消耗在這場奔跑中,最終放緩了腳步,停在朝歌城内大道的一具屍體身前。黃天化垂着頭,雙膝屈曲,卻不跪下,一柄穿透了他胸膛的戰戟支撐起他的身體。浩然哽咽着伸手去摸,他被毀去半邊的臉龐早已冰涼。浩然把他放在地上,輕輕吻了吻他的唇,繼而轉身,向朝歌王宮處的火光跑去。浩然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王城中,他緩緩走進午門,伸手去摸那傷痕累累的金鑼,他走過午門前頹倒的石柱,走進九間殿内,那裡有他曾經作為一個司墨的記憶。他走向壽仙宮,在芍藥園上遙遙掠起,飛向烈火熊熊燃燒中的鹿台。無數烈焰與飛灰在他面前掠過,浩然停在高處,與那站在鹿台頂端的偉岸男子對視,繼而走上前去,輕輕抱住了朝前摔下的纣王。四周俱是烈火,殷受德的鮮血染紅了浩然的脖頸,他俯在浩然肩上,松了雙手,垂下頭去,斷斷續續道:&ldo;孤……知道你會……來。&rdo;便停了呼吸。浩然輕聲道:&ldo;大王,跟浩然走,一切都結束了。&rdo;鹿台轟然坍塌,一道流星劃破夜空,帶來新的黎明。城外密密麻麻地站着數萬人,屏息看着朝歌城内的變故,巨響傳來,無數灰燼飛上天空。&ldo;那是殷……是那昏君?他死了?&rdo;姬發失聲道。望向崩毀的鹿台。城牆的最前端不知何時已站着一人,他的雙手平端軒轅劍,軒轅劍出現的時刻,一股極其強大的震撼與威懾傳到每一個人的心裡。刹那金光萬道,破開了天空,那股傳承至上古天地的混元一氣,壓迫着每一個凡人。頓時西岐軍内武器落地之聲響成一片,兵士接二連三跪下,朝歌城外的曠野中,竟是跪滿了人!姜子牙,楊戬,申公豹俱下了坐騎,跪伏于地。姬發規規矩矩地朝城牆上的浩然跪下。軒轅劍出,四海臣服。浩然眼望這人山人海,許久後道:&ldo;武王姬發。你承天命成王,從此統領神州,西岐,朝歌歸為一統,百姓安居樂業,留芳千古。&rdo;姬發道:&ldo;徒兒恭聆師父教誨。&rdo;第一縷朝晖從天的盡頭轉來,與軒轅劍那鎏金劍光同為一色。&ldo;你身為人王,須重萬民性命,不可以武定功業。&rdo;&ldo;是。&rdo;&ldo;江山社稷,俱是死物,國之基業,唯系人心。&rdo;&ldo;是。&rdo;&ldo;王道非劍,而在你身。&rdo;浩然說完最後一句,輕聲道:&ldo;徒兒,師父走了,勿念。&rdo;紫霄聽道浩然把軒轅劍抱在懷中,漫步走過大雪紛飛的平原,在那個小女孩的面前停下了腳步。&ldo;喜媚。&rdo;浩然喚道。胡喜媚身着白袍,懷中抱着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與那大雪同為一色,笑道:&ldo;要走怎麼不說一聲?&rdo;浩然笑了笑,道:&ldo;離别傷感,不容多會。&rdo;又伸出一手,逗了逗喜媚抱着的那隻小狐狸。九尾狐倏然轉過頭來,在浩然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咬得他流出血來。&ldo;哎!&rdo;浩然微忿道:&ldo;脾氣這麼大!我招你惹你了!&rdo;喜媚笑容中卻見一抹心酸之色:&ldo;姐姐又得修煉個上千年才能說話了,這日子不知怎麼過才好。&rdo;浩然摸出通天塞在自己手中的那枚紫色珠子,道:&ldo;這東西裡面元氣……&rdo;&ldo;啊!&rdo;喜媚驚呼道:&ldo;這是她的内丹!&rdo;浩然尚未說完,狐妖卻是一口銜住那内丹,仰脖吞了下去。浩然才讪讪道:&ldo;有用麼?&rdo;靈狐轉過頭去,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繼而把頭埋進喜媚懷裡。喜媚忽地伸出手指,在軒轅劍上彈了彈,發出清脆聲響,好奇道:&ldo;這就是大王哥哥?&rdo;浩然笑道:&ldo;嗯,我要帶着他回家去了。你要抱麼?&rdo;喜媚忙擺手道:&ldo;不了,你得好好對大王哥哥。&rdo;浩然笑道:&ldo;我會的。&rdo;旋伸手捏了捏喜媚的臉頰,又正色道:&ldo;妲己,我搶了你男人,還你千年内丹,大家扯平了。以後好好找個……嗯……找個對你好的男人。&rdo;&ldo;我呢?!&rdo;喜媚不平道。&ldo;你也一樣!&rdo;浩然大笑道,轉身走進大雪中。身後傳來靈狐一聲輕輕的&ldo;啾&rdo;,像是在向他道别。浩然把軒轅劍抱在懷中,漫步走過被雪花填滿的山澗,遠處那襲紅雲在風裡翻滾,他再次停下腳步。哪吒轉過身來,伸出一手,與浩然互握,道:&ldo;大哥。&rdo;浩然拉着他手,躍上岩石高處,笑道:&ldo;天祥呢?&rdo;哪吒答道:&ldo;處理後事,他父死了,他哥也死了。&rdo;浩然想起死去的天化,心中難過,道:&ldo;隻剩你照顧他了。&rdo;&ldo;嗯。&rdo;哪吒點了點頭,兩行淚水流過臉龐。浩然伸手為他拭去,笑道:&ldo;你也會流淚了,是因為你心中靈珠裂為兩半,另一半在天祥心裡麼?&rdo;哪吒不答,眼中淚水越來越多,擡手擦了一把眼淚,道:&ldo;保重。&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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