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還年輕,研二上學期念完,學分提前修滿,剛走了導師的關系去北京實習。
葛興知道他以後有意在北京落腳,于是歡天喜地地搞了一幫人出來,要給蔣衡辦接風宴,好熱烈歡迎他來禍害這一畝三分地。
那天人來人往,葛興為了熱鬧,叫了一堆圈内的朋友,放眼望過去十個能有八個不認識。會所套房裡群魔亂舞,蔣衡就着麥霸鬼哭狼嚎的演唱,挂着一點溫和的笑意穿梭在大廳裡,好像跟誰都能聊上幾句。
——而紀堯就是這時候出現的。
蔣衡端着酒杯,剛從骰子局兒裡脫身,一轉頭就看見長條沙發的角落盡頭,有個年輕人正在喝酒。
他穿着一件高領的白毛衣,孤身一人坐在角落裡,看起來很乖、很安靜的模樣。
炫彩而浮誇的霓虹燈規避了那個角落,隻在他身側勾勒出一個薄薄的七彩光影。
蔣衡的眼神落在對方身上,饒有興趣地停住了片刻。
紀堯是朋友的朋友拉來的,跟這場接風宴的主人公八竿子打不着——他本來不喜歡這種硬攢的大局,偏偏這幾天心情不好,于是還是被拽來了,美其名曰換換心情。
但他對那些群魔亂舞的軟0沒啥興趣,一晚上看了三次表,既覺得無聊,但又不想回家,于是隻能有一口沒一口地抿着酒,順帶遠遠地盯着大屏幕,研究那些跟歌曲八竿子打不着的錯位MV。
大約是蔣衡站定的時間太長,微醺的葛興晃晃悠悠地從人群裡出來找他。
“看什麼呢?”
他從背後不見外地摟住蔣衡的肩膀,眯着眼睛順着他的目光巡視了一圈,最後也落在紀堯身上。
“唔,這個,你喜歡?”葛興含糊地笑了笑,猥瑣地用胳膊拐了一下蔣衡的腰:“你居然喜歡這麼乖的?”
“乖?”蔣衡語氣古怪地笑了笑:“你看走眼了,這才不是個善茬。”
他看得很清楚,紀堯穿得乖巧,眼神卻不是隻小白兔——在這種亂哄哄的場景裡,他獨自一人,卻不顯得局促也不顯得孤僻,眼神氣質裡反而有一種很微妙的從容和傲氣。
蔣衡說着把自己手裡的酒杯塞給葛興,然後彎下腰,從台櫃下抽出了一瓶生啤,試了個巧勁兒壓開了瓶蓋。
“其實我是一見鐘情。”後來的蔣衡總是這麼說。
紀堯本人對此半信半疑,偶爾心情不錯時,會追問一句真的假的。然後蔣衡就像是故意要釣人的胃口,總是笑而不語,不給個準話。
于是紀堯習慣性地把這當做“戀愛語錄”中的其中之一,但蔣衡自己知道,他這句話裡至少有一半真實性。
——或許還更多一點。
蔣衡承認自己是個俗人,對符合口味的好皮囊總是有那麼一兩分鐘偏愛。
他的口味刁鑽又挑剔,眼光又高,既像個鋼鐵直男那樣喜歡白的、漂亮的,可又對那種脾氣跟腰一樣軟的小0沒什麼興趣。
紀堯就是他非常喜歡的長相,清俊又不女氣,整個人帶着一點銳利的鋒芒,側臉的線條尤其好看。昏暗而浮光的燈影落在他臉上,順着側臉的弧度勾勒出一圈帶着陰影的輪廓。
憑心而論,紀堯算不上什麼讓人一見既驚豔的大美人,但好巧不巧,那天他帶了一塊皮帶的表,因為出來玩的緣故,他略長的毛衣袖子被拉上去一截,露出了白皙偏瘦的手腕。
深棕色的皮帶繞在他手腕上,好像一下子就莫名其妙地狙擊到了蔣衡的點。
天時地利人和,可能也有光影和氣氛的原因,蔣衡隻覺得有什麼被人輕輕撥動了一瞬,怎麼看怎麼心動。
于是他決定不委屈自己。
蔣衡順手解開了自己襯衫的兩粒扣子,抛開葛興,獨自一人拎着生啤往那個角落走去了。
紀堯正對着一個古不古今不今的MV猜測劇情,就聽見震耳欲聾的搖滾樂間隙裡,有個腳步聲從身後一點點接近了。
緊接着,他身邊的沙發極輕地往下一陷,紀堯回頭一看,看到了一個英俊的陌生青年。
“晚上好。”蔣衡笑着沖他晃晃酒瓶:“一個人?”
紀堯支着下巴看了他一會兒,興緻缺缺地說:“撩我沒用,我做1的。”
蔣衡撲哧一聲笑了,伸長了胳膊,用酒瓶輕輕碰了一下紀堯的酒杯。
“不着急說。”蔣衡笑着說:“現在還太早了。”
紀堯微微眯起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着他。
蔣衡大咧咧地任他看,他半點沒覺得不自在,甚至當着紀堯的面喝了口酒,順着他之前的目光看了眼大屏幕。
K歌部分的環節已經進入了“經典懷舊老歌”,印象裡咚個不停的搖滾樂終于暫時偃旗息鼓,換上了更加溫和的前奏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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