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甘棠,慕容拓并沒有馬上離開闵州。
闵州屬于大齊,原本是他的故土,這裡他很清楚,富庶卻多水災,人情像災情一樣複雜。因為富庶,這裡早便成為各方勢力争奪的肥肉,官場也好、商場也罷,甚至盜匪,他們相互勾結、利用,又相互排擠、制約,從而密織成一張龐大的網,心照不宣的形成一種默契與規則。
這裡與整個朝廷、整個局勢、甚至各國之間的勢力權衡,都有着千絲萬縷、盤根錯節的關系,說不清道不明。
在這張網裡,裡面的人想撕破這網闖出來,那此人将會永遠從規則裡甚至從這世上消失,他留下的缺口很快會有人補上。而外面的人想硬闖進來,則很快被黏住,成為網中人的一頓可口大餐。
這張網既是束縛,也同時是一張豪華舒适的安全網,他們忌憚又依賴這張網,無時無刻不想毀滅他,但又在傾盡全力保護他,既恨得咬牙切齒,又愛得死去活來,在這張網裡,他們是矛盾的,分裂的,但同時也是癡迷的、享受的。
以前,他常聽到他的父皇談起此事,卻隻能看到他無可奈何的表情。他的父皇沒有能力改變這樣的現狀,也沒有勇氣整治這裡的歪風邪氣,因為他既氣他們,又怕他們,更要依靠他們,确切的說,他雖尊為天子,但在這張網裡,他也隻不過是一根極為普通的經線或者緯線。
小時候,他的父皇曾帶他來過這裡一次,他們先乘馬車,後換大船,在源河上行駛了兩日,兩岸或翠嶺高聳,或阡陌浩瀚,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宮牆之外的世界,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國家那樣可愛,那樣壯美。
到達闵州時,已經夜半時分,源河闵州段的河岸兩邊卻仍然燈火通明,歌舞笙箫,熱鬧非凡,一派繁榮祥和的場景。他記得,當父皇把他喚醒,他睜開惺忪的眼睛時看到,闵州的大小官員都來了,在碼頭上站了黑壓壓的一片,一個個莊嚴肅穆,與身後的歡聲笑語格格不入。
但不知為何,他有點怕,他總感覺這繁華燈火下藏着一群鬼魅,正躲在潮暗的陰溝裡,瞪着血紅的眼睛,伸長了鋒利的爪子,流着貪婪的口水,弓起肮髒的背,蓄勢待發,一旦等着合适的機會便會向他們撲過來,将他們撕成粉碎。
那晚,父皇帶他偷偷走出為他們準備的豪華官邸,一乘小轎進入了一戶看似極為普通的小院,在那裡,他們見到了幾個外邦打扮的人,他們的态度相當傲慢無理,即便面對父皇,也絲毫不現恭敬。
他那時很小,不知道父皇為什麼會帶他去那裡,為什麼要見那幾個人,見面之後他們究竟談了一些什麼。他隻記得當時聽到:碼頭、邊境、賠償等幾個詞。
幾天後,父皇在太極殿正式接見了魑國的使臣,與他們定下了一個極為不平等的約定。
他記得那次約定簽署之後,便引發了朝政一次不小的動蕩,好幾名官員或被誅九族,或被判流放。
鮮血一層層鋪滿了午門外刑台上的青石闆,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彌漫了京城的整個上空。身披枷鎖、額上勍字的官員與他們的族人們被一批批押解出城,死亡的恐懼,即便在熾烈的陽光下,都會讓人冷得毛骨悚然。
記得當時,父皇寵愛的珍妃娘娘也因家族受到了牽連,承陽宮外,一尺白绫結束了生命。
殺戮與恐懼最終還是慢慢平息了下來,但那位妃子臨死前凄厲的哭訴,卻始終印在他的腦海裡,夜夜在他的夢裡盤桓:“陛下您糊塗啊!陛下您醒醒吧!醒醒吧!”
她的哭訴響徹宮牆内外,當時他的父皇正教他背《論語》,孔子曰: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哭訴聲傳來,父皇手指輕頓,眼神騰起一道殺戮,他縮起身子,吓得大氣不敢出。
此時,外面突然狂風大作,大殿的門被吹開,珍妃哭訴的殘存的尾音像幽靈一般被送入大殿,殿内頓時幔帳飛舞,燈火瞬間被吹熄了大半,剩下的也在搖曳不定,忽明忽暗,大顆的雨點同時湧進來,打在門前漢白玉鋪設的地闆上,很快便将殘存的哭訴擊碎在了潮腥的雨霧裡。
“父皇,拓兒害怕”
“拓兒不怕,來,到父皇這裡來”
父皇牽起他的手,他發現父皇那雙手冰冷刺骨,他哆嗦了一下,想躲開,卻不敢。
“拓兒,父皇也沒有辦法,父皇也不想這樣。”父皇抱着他,像是在跟他解釋,又像是在自語。
從此,闵州印在了他的腦海裡,他渴望快些長大,他要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他要為父皇分憂,他要打破這樣的平衡,他要讓他的國家從此不受欺淩,百姓不再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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