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縱又不知道去哪裡了。
早上那股不對勁的感覺再次盤桓而起,明心有點煩躁,拿出通訊玉佩想傳訊,動作到一半又停下來。不知什麼時候起,脖頸後傳來炙熱感,體内的靈氣無聲運轉,好似盤活了一樣。
夜色漸濃,玩鬧的孩子都回了家,喧嚣的街道空寂無人。
飛仙閣,主院。
偌大的宅院沒有點上一盞燈,輕薄的月光找到白玉石磚上,反射出瘆人的涼意。寂靜無人的堂殿,白日的雲家家主不知被什麼一把掀到地上,頓時氣血上湧,吐出一口鮮血。
肆虐的劍光薄寒,照到臉上,清脆腳踩地磚聲,正一步步沉穩走來,雲家家主忍不住咳了一聲,再擡頭,看到一柄青鋒長劍無風自鳴。
白靴之上,是那襲空青道袍,萬劍之尊的雪名劍主居高臨下,黑眸沉寂無波。
翻湧的雷霆劍勢裡,雲家家主隻有恐懼和驚駭,她甚至擡不起一點點反抗心思。
雪名劍一閃而過,須臾停下時,離眼珠子不過一寸,嘴角的鮮血還沒擦去,撲面而來的殺意讓雲家主驚恐地仰起頭,屏止呼吸。
“陣眼在哪裡?”
雲家家主:“我……我不知道。”
殺意翻湧,雲家主隻覺得一陣頭皮發麻,求生欲迫使她繼續解釋:“我真的不知道,明師伯當年也未曾告訴我陣眼在哪裡,”氣血上湧,她被迫咳了一聲,“如今先生就在何足道客棧,劍尊……你又何必再生事端……”
燕縱垂眸,漆黑的眼眸不帶一點情緒,雲家家主甚至覺得,自己在他眼裡比滄海蜉蝣都不如。
“你威脅我?”
“不是,我……”
“當年重鑄封魔陣,埋進去的有誰,你不會忘了吧?怎麼,想給明雩當狗腿?他要保封聽你就背棄明心替他隐藏陣眼?”
雲家主渾身一顫,血色退去,面色蒼白,她咬着牙支起上半身:“我沒有背棄先生。”
燕縱沒接話,洶湧的劍勢震蕩寰宇更強勢地要将她壓服。
雲家主卻甯肯七竅出血,也要繼續說:“明師伯也沒有背棄先生,他和你一樣,并不知曉全部的經過……”
燕縱冷漠打斷:“告訴我,陣眼在哪裡?”
體内的金丹在兇悍的劍勢裡,已經有溶解的迹象,耳朵裡都是嗡鳴聲,雲家主甚至聽不清燕縱在說什麼,一股氣支撐着她勉力解釋:“我不知道陣眼在哪裡。三百年過去,封先生肯定已經不在了,哪怕您進得去,又能做什麼呢?”
“無論多少年,所有傷害她的,背棄她的,在我這裡,都逃不過,你一樣,明雩也一樣。”
不管封聽是死是活,這個陣他要進,如果封聽還活着,那便殺了;如果他死了,那就挫骨揚灰再殺一次。
那樣漆黑偏執的願望,再一次從這個無情無欲的身體裡流溢出來,微末的一點,卻已經比洶湧而來的潮水更讓人窒息絕望。
雲家主一片苦澀,隻覺得吾命休矣。三百年時光在腦海裡走馬燈閃過,在幻陣裡笑着遞給她食物的女修就像神仙一樣,再往後多少記憶都暗淡在她的光輝之下,可她沒能再見一見她;沒能告訴她,她做到了她囑咐的事情;也……沒能再見一見她的女兒。
她悲哀地閉上眼,等待死亡降臨,然而,卻在一瞬間,降維壓制的淩冽劍勢悄然退去,無聲無息。
涼薄的月光傾灑,财富堆出來的院落裡,哪裡還有什麼大乘劍尊。
同一片月夜下,明心捂着快要湧出體内的木靈氣,對着傳訊玉佩道:“燕縱你什麼時候回來?”
傳訊的消息在另一端瞬間被接起。
過了一會兒,燕縱的聲音如泉水激石:“低頭。”
倚在二樓高台窗前的明心下意識往下看,長街月光依舊,晚櫻飛舞,青衣的劍尊手裡拎着點心,正微笑着擡頭望向她。
那一刻,風過茶幡,萬物褪去顔色。三百年虛空一擲,兩個人都如同當年似的,明心冥冥之中像是被蠱惑到,歪頭回應那難得一見的笑,縱身就往下跳。
裙袂飛揚,順着晚風清月,她看起來明媚張揚地如同展翅高飛的鳳凰。
第44章雙更合一
“啊,有人跳下去了——”
不知是哪間客房裡的住戶目睹全程驚叫出聲,引來更多的人推開窗戶圍觀,還有的要報官,但這些明心都顧不上。
失重下落的時間仿佛變得無比漫長,記憶如走馬燈在腦海裡閃過,那是三百年前的某年某月某個夏夜,在這條長街上,她也像乳燕投懷一樣奔向燕縱。
隐秘的高興席卷而來,在她面前的燕縱微微的怔愣後,毫不猶豫地接住她。
青衫白裙揚起又落下,一牆之隔的客棧爆出哄堂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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