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裡一時沒有回應,周儀便繼續翻找可以用來接雨水的家夥事兒。
過了一會兒,夏京的聲音又傳出來了:“你……來我這裡将就一夜吧。”
周儀脫口而出:“不必了,你睡吧。”
這一次夏京的回應很快:“風雨這樣大,我也睡不好。”言外之意就是主動邀請周儀去陪他了。
周儀想了想,自己那兒的被褥早就濕得沒法睡了,不過是去和衣将就一晚,也沒什麼,最後還是依言去了。
進屋以後舉着燭火檢查了一圈,夏京的屋裡沒有丁點漏雨,也就地上因為返潮的緣故潮濕了些。
看對方已經挪到床榻一側為自己留出一個位置,周儀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和衣上了床。他沒有蓋被子,這屋裡隻有一床被子,已經蓋在夏京身上,且他身上還帶着雨水的濕氣,對方身子又弱,害對方着了涼就不好了。
不過周儀能将就,夏京卻不肯讓他将就。
察覺他上床以後隻是和衣躺在一側久久沒有動靜,夏京不由地有些心浮氣躁,心情不好,連帶着聲音裡也帶了幾分嘲意:“怎麼,我的被子就這麼髒,你甯願縮在一邊受凍,也不肯蓋?”
周儀知道自己的一腔好意已經完全被對方曲解了,無奈還是要解釋一二:“你身子不好,不能受凍,我身上涼。”
“真當我是瓷娃娃不成?”因為周儀這番解釋,夏京的語氣顯而易見地軟了下來,“把外頭的衣裳脫了,讓你進來就進來。”片刻後,聽見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感覺到被裡多了一個人,他唇角緩緩彎起一個弧度。
外頭風雨交加,雷聲隆隆,但是被窩裡多了一個人,倒還真讓人覺得安心不少。
這些年來,除了一個多月前鑄下大錯的那個混亂夜晚,其他時候兩人從來就沒有像現在這樣抵足而眠過,小心翼翼,謹守着岌岌可危的界限。
上一次的抵足而眠,恐怕要再往回數二十年,是在夏京遭逢巨變,流落街頭,被周儀帶回家的那段時間。
彼時他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每日裡擔驚受怕惶惶不可終日,甚至小人之心地猜測過對方把自己帶回家裡,是在醞釀什麼陰謀,他雖然接受了幫助,卻依然把自己封閉起來,不肯放開心防。
契機發生的那夜,也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雷聲霹靂,電閃雷鳴,比今夜還要可怕,他那時還是個半大的少年,害怕極了,一個人縮在屋子角落裡瑟瑟發抖。
是周儀擔心他初來乍到,夜裡睡不好覺,特地來看他,這才察覺他的異常。後來,還特地在他房裡陪着他睡,給他講故事,嗯,雖然那些故事挺枯燥的,也沒什麼趣味,不過他就是愛聽。
也是從那夜以後,他才相信周儀是一個真正的好人,也願意全心去信任他。
可是他身上背負的責任不允許他縱享安逸,他必須得往上爬,必須得爬到足夠高的位置,才有能力把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拉下馬。
說來可笑,他如今已位及人臣,深受上頭那位的信任,身後也聚攏了一大幫追随者,看似風光無限,可他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多少次夜裡被噩夢驚醒,再也難以入睡,多少次害怕自己一醒來,家破人亡的舊事就要重現。
真當他不知道麼,那些人跟着他,不過是阿谀奉承、曲意逢迎,指望他手指縫裡漏下一點油水給他們,要不然,就是他手裡握着他們的把柄,讓他們不敢不投鼠忌器。他開着京城最大的妓院,每天都有無數的私隐秘聞從他手裡流過,單看他想不想利用而已。
這麼些人,究其根本竟沒有一個是心甘情願追随在他身後的,這種人,他一個也不敢信。
更遑論他還給上頭那位做了這麼多年的枕邊人,真當侍寝這事兒是好做的麼,他但凡有半點不如那人的意,貶谪厭棄也隻在旦夕之間,他是靠着君恩厚愛才爬上來的,一旦失了寵愛,便沒了根基。
所以承寵的時候哪怕再難受,他也不敢說半個不字,還要逼着自己強顔歡笑奴顔媚上,想方設法把那位給伺候好了。侍完寝後那位有時會讓他留宿,每每在那種時候,他更是要忍受着身上的不适裝作熟睡,可事實上,他從來都沒有一刻敢陷入睡眠,萬一睡着了,說出點不合時宜的夢話呓語被那位聽見,便又是一份罪過。
也就是近一年來,他完成了多年夙願,這才敢稍微放松些,與那位相處時也多了幾分随意,偶爾半真半假地說個“不”字,那位倒也沒有責怪他。
唯有周儀,雖是他多年的對手,可隻有在這人身邊,他才敢真正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覺。
今夜外頭雖然風雨大作,于他,卻是個難得的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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